半。他妹倒是有點害怕將來受他牽連嫁不到好人家,後來給娘罵了,結果撲到他懷裡大哭了一場。哭完第二天就開始不理睬村裡圍著她轉的小子們。你看,他其實並不那麼倒黴的。至少他有真心待他的家人,就這一點也比這世上許多人幸運了許多。自從頂替父親的名字參軍後五年多就回家了一趟,那還是在進入朗國軍之前的事。也不知他們現在到底怎樣了?他弟傳海是個聰明人,又是個有福氣的,也許他們順利逃出來了?對,他們一定順利逃出來了!他們一定沒有事!還有王將軍、鄭軍師、少華、阿雄,他們一定都會沒事的。但是如果他們沒有逃出來呢?如果他們被人抓住了呢?……恐懼一點點蠶食了他的鎮定。越是想往好的地方想,腦中就越是會冒出可怕的景象。他想停下來,他想換點別的東西思考。可是為什麼他想到的竟會是庚二和己十四怎麼都找不到他的場景?慌亂、不安,讓他再次大叫起來。這次他使出了渾身力氣,拼命大吼大叫。……靜。靜得讓人崩潰。突然!呃……啊……!無法用言語描述的撕裂感瞬間傳至全身。這是比肉體更勝十倍百倍的痛楚,是靈魂生生要被撕裂的痛楚!三個時辰,他竟然要熬過這樣的痛苦三個時辰?!哈哈哈!唔啊啊啊──!!!撕裂靈魂的痛楚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下來,然後在一段時間後再次開始,就這麼迴圈往復,沒完沒了。傳山覺得自己就好像被揉碎了又被捏合起來,就這麼反反覆覆地死死活活了許多回。一開始他還在計算時間,按照每三個時辰一次的發作,計算他在地底埋了多長時間。可到了後來,也許是太痛苦了,也許是他已經接近崩潰,只不過記下四五次發作就再也計算不下去。他覺得自己等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覺得已經過去了四五百年。這麼長時間一直沒有人找到他。他沒有看見任何人,也沒有聽見任何動靜。其實這才是最大最可怕最悲慘最恐怖最折磨人的刑法吧。明訣子如果知道他服了骷髏果會有這樣的效果,一定早就把他活埋了吧?傳山哈哈笑,拼命笑,笑得歇斯底里,笑得瘋瘋癲癲。傳山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內心深處他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不對頭,可是他卻無法控制。沒有人會來找我。哈哈,真是可笑。我早就知道的不是嗎?己十四和庚二早就對我不滿,早就視我為累贅,我現在主動不見了,不是正好趁了他們的心?說不定亞生主僕對他做下的事早就和那兩人合謀過,否則為什麼會這麼巧?不會再有人來找我了。我將永遠永遠留在這裡,永遠永遠沉浸在無盡的痛苦中。黑暗和負面的思想似乎要把他刻入靈魂中的希望、明亮、歡樂……等一切正面意義上的東西一點點擠走。從根本上來說,傳山這個人還算是個比較正面的人物,無論心理還是行為。從小家教雖然稱不上嚴謹,但仁義禮智信、忠孝廉恥勇卻是打小就開始灌輸。進了軍營後雖因為大環境早早混成了兵痞一個,但因為上面管得嚴加上刻意培養,這道也就一直沒有走偏差。像他這樣的人本來不應該去做細作,因為他的良心良知會讓他在忠義友情等等之間搖擺。可因為他的帶黴體質,卻逼得他不得不主動接下打入敵營這個兩面不討好的任務。兩年多的奸細生涯也在慢慢改變他。把他從一個爽直、愛玩鬧、愛作怪的陽光小夥變成了一個會隱藏、會做戲、更會看人臉色、萬事都要衡量一下利弊的穩重青年。而等到他被自己人出賣、被敵人打入黑獄、被逼服下比凌遲還要痛苦十倍百倍的骷髏果,這個把良知放在心底、把道義作為準則的青年開始懷疑起一切,更體味到了什麼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