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橋生雙手捧接食物,恭恭敬敬低頭稱謝。
走出了一段距離,俞敦素身邊的一位士官道:“那個墨橋生真是瘋了,天天都看得到他來校場,從天不亮開始練到月上三竿。”
另一人接話:“不過就是一名奴隸,再練又能怎麼樣,難道還想當將軍不成。”
“這個奴隸絲毫不知道天高地厚,見了俞將軍竟敢不行伏禮,只跪拜了事。”
“你不曉得,這是主公特許的。主公對他甚是寵愛,他就連在主公面前都可免除伏禮呢。”
俞敦素開口:“此人雖然身份低下,但確實身手不凡,於戰場上也驍勇善戰,立下戰功。爾等不可如此鄙薄於他。”
眾人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俞敦素回首看了看那個在斜陽下勤練不輟的身影,心中想道,如此堅韌不拔之人,實乃我軍中將士之楷模,可惜他只是一個奴隸,我說出來怕你們也聽不進去。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墨橋生領了自己的晚飯,回到自己的屋中。
如今他在城主府的外院中有一間屬於自己的屋子。
雖然屋子不大,但整齊乾淨。裡面擺一張舒適的床,鋪著暖和的被褥。
屋子的角落裡有一個衣櫃,櫃中掛著幾套舒適耐穿的衣物,甚至還有一個帶鎖的盒子,可以存放一些私密之物。
靠窗擺著一套簡易的桌椅。桌面上放著一套主公賜給他的《武經七書》,已經被翻得起了毛邊。
一切都讓墨橋生充滿幸福和滿足之感,如果要說唯一的不足之處,就是離主人居住的內院遠了些,不能時刻看到主人那親切的面容。
昨日的晚餐和今天的早食他一點都沒碰,正好好的擺在桌上。
他把這些連同新得的晚餐,加上俞敦素給的白麵饅頭,一起包在了一個布包裡,再在包袱裡放入了他所有的傷藥繃帶。
墨橋生摸了摸自己飢腸轆轆的肚子,想了想,從饅頭上掰下了一小塊,放進自己口中含著。
真是沒用,以前便是兩三日不進飲食也熬得住。如今才一日夜便這般餓得慌了。
不打緊的,明日早上再吃就好了。這些還是帶去給阿鳳把。
趁著夜色,墨橋生向威北侯臨時落腳的驛館而去。
昨日威北侯華宇直入城的時候,墨橋生在隨行的人員中見到阿鳳的身影。
阿鳳在戰場上傷得很重,狀態似乎不太好。
威北侯華宇直及其隨行人員,被程千葉安頓在一座軒昂壯麗的大宅之內。
墨橋生用一角主人賞賜的碎銀子,敲開了那宅院的側門。
守門的侍衛認得他,收了他的好處,便隨便使喚了一個奴隸領著墨橋生往外院的倒座房去了。
那是一間小小的隔間,除了一張腐朽的板床,一條破爛的毛氈毯外別無他物。地板上留著一團黑褐色的血跡,屋內空無一人。
墨橋生看著這間屋子,回想起自己曾經在泥沼中掙扎的日子。明明只有個把月,就好像已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天底下的奴隸如此之多,我何其有幸,能被上天眷顧,遇到了那位主人。
他默默嘆息一聲,把帶來的食物和藥品放在床上,打算離開。
“你來幹什麼?”
門外響起一道冰冷的聲音。
阿鳳身上披著衣物,一手扶著門框,倚在門邊。
清冷的月色,照在他毫無血色的面龐上,顯得格外蒼白。
他走進屋內,推開墨橋生,看著床上的東西,冷冰冰的道:“既然找到了好主人,還回到這種地方來幹什麼。”
阿鳳的性格慣來如此,墨橋生對他的冷嘲熱諷不以為意,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在床上,開啟藥瓶為他上藥。
這幾年來,每一次從戰場上死裡逃生,勉強掙得性命的夥伴,都是這樣相互拉扯一把。
雖然活得痛苦,但每個人都依舊期望能活久一點。
墨橋生記起自己第一次上戰場,就是被當時已是老兵的阿鳳扛了回來。那時他們沒有藥,阿鳳扯下一截衣物,勉強止住他腹部流血不止的巨大傷口。
阿雲第一次受了重傷,是被自己扛回來。
如今,阿雲已經不在了。
許多熟悉的面孔也都消失不見。
奴隸的生命,和螻蟻一般不值錢。但他們每一個人明明都是那麼鮮活的生命,都曾經那麼頑強的渴望著活下去。
阿鳳褪下上衣,背對著墨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