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惑只從桌上取下寶劍,唯恐動作過大惹來申公豹與費仲的疑心,慢慢地佩於腰間,口中苦笑道:“姜某一向視錢財如糞土,費大人倒不如請我飽餐一頓。”他入朝歌大半天以來先是被追兵追殺,又要接連應對申公豹費仲兩人,連吃飯的機會也沒有,此刻倒真覺得飢腸轆轆了。
費仲一怔,隨即一豎拇指大笑道:“姜壯士果有英雄本色,本官這就命人擺宴相待。”
酒席中費仲旁敲側擊,有意打聽姜惑的來歷,姜惑不願多說,勉強含混過去,反倒是申公豹替他說了幾句話,言語間亦不乏推崇之意,姜惑畢竟涉世不深,聽到申公豹這等絕世高手的誇獎,又加上喝多了幾杯水酒,亦不免有些驕傲自得之情。
費仲問道:“不知姜兄弟來朝歌有何貴幹?”
姜惑隨口道:“來找母親。”
“哦,此等小事儘可包在本官身上,不知姜兄弟母親名諱如何稱呼?”
姜惑正被申公豹誇得飄飄然,不及細想,脫口答道:“蘇妲己。”
一言出口,滿座俱靜。費仲固然瞠目結舌,就連經驗老到的申公豹亦驚得變了臉色。姜惑自知失言,卻不知應該如何解釋,他說的雖是實話,聽在別人耳中自然成了大逆不道之言,何況算起來蘇妲己年紀尚不足三十,如何會有這麼大的一個兒子。就算僅是玩笑之言,若是不小心傳到紂王耳朵裡,龍顏震怒下不但姜惑必死無疑,只怕還會連累費府滿門。
一陣沉默後,忽傳來“啪”的一聲響。卻是費仲手拍大腿,大聲讚道:“姜兄弟忽發奇想,常人難及,我費仲倒要好好請教。”原來此人精於諂媚之道,還道姜惑欲認蘇妲己為義母。想那蘇妲己本就是喜好新奇玩樂之女子,若是有一個年歲與之相差無幾的翩翩少年認其為母,定是投其所好,榮華富貴豈不是指日可待?只可惜自己未能先一步想到此舉,若是讓蘇妲己先認自己做一個四十多歲的“老兒子”,恐怕更能討得她歡心。
申公豹與姜惑不知費仲何故稱讚,還道他氣得發瘋說些反話。卻見費仲閉目盤算一番,開口道:“此舉雖是冒險,卻也頗迎合蘇後獵奇之喜好,一旦成功,便可飛黃騰達。姜兄弟既有此意,本官便來替你安排,不過你得先學些宮中言詞與禮儀,萬一惹出什麼禍事來,反為不美。”
姜惑與申公豹面面相覷,才知費仲果然在認真考慮此事。想不到此人身為朝中重臣,對拍馬溜鬚之術竟精研至此,也實在讓人不得不佩服。
不過費仲此舉倒是正中姜惑下懷,拱手抱拳:“多謝費大人成全。”
申公豹瞧出姜惑道謝語出真誠,臉現驚容,第一次感覺到此子城府之深,難以探得究竟。
席間費仲來了興致,巧舌如簧,唾沫橫飛,將宮中奉迎之道一一講來,聽得申公豹直皺眉頭,姜惑亦是面對滿桌美食難以下嚥。
酒過三巡,將至深夜,費仲已是醺然大醉,申公豹與姜惑一併請辭。費府中早安排好了姜惑的住處,便有家丁上前引路。
姜惑有意讓家丁先行,來到申公豹的身邊,低聲問道:“晚輩得道長謬讚,心中實是惶恐不安。道長明知晚輩本領不濟,又為何如此看重,非要晚輩助道長對付姜子牙?”姜惑這一問實是關鍵,如果申公豹當真能預知他與師父且諾之間的對話,抑或能瞧破他心中所想,那麼他的任何秘密都無法隱瞞。
申公豹略一沉吟,道:“姜施主可知姜子牙曾在朝歌呆過三個月,只因不受紂王重用,無奈之下去了西岐,隨後在蟠溪垂釣渭水,才被西伯侯姬昌聘為西岐之相?”
姜惑不得要領:“這又如何?”
申公豹道:“姜子牙在朝歌之時,曾與比干交好。此人精修五行,早已瞧出比干今日剖腹剜心之禍,所以給比干留下了一紙黃符,用此符貼於心口,可保比干取心後不死……”
姜惑聽到如此奇事,再回想比干當時縱馬如飛的情形,方知軒轅族道士法力高深如斯,心底更增戒備。
申公豹繼續道:“貧道與姜子牙既是同門,自然通曉此法。深知只有施術者本人的命中宿敵方可一言道出天機,破此奇術。”他放慢語氣,盯著姜惑緩緩道,“所以,姜施主便是姜子牙的命中宿敵!”
姜惑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自己隨口說一句“人無心便死”後,比干立刻倒撞馬下斃命,原來竟是這緣故。
申公豹望著姜惑驚疑不定的面容:“貧道明日便去崇城一探姜子牙虛實,日後有姜施主相助,管叫姜子牙這老兒死無葬身之地。”言畢哈哈大笑,大袖輕揚,絕塵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