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婉竟然也沒有斥責她的無理,只是笑笑,“下去了,就好好休息。你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別再牽掛太多。”
劉慧聞聲又點頭,眼中重回堅定,再離去時,已沒有一絲遲疑。
“這個孩子……”梁婉望著劉慧的背影,幽幽嘆道,“也算是天賜與宗吾的。”
宋天天茫然地聽著這句話,看到劉慧已走到門口。
門口正站在那個將宋天天領進宮的老宮女。
“添兒,過來,讓我好好看看。”梁婉又喚道。
宋天天點頭,乖乖巧巧走到梁婉床邊,伸出一隻手,任她握著。
宋天天的視線卻依舊停留在門口。
她看到那個老宮女手中端著一個小瓶。
那宮女將小瓶遞到劉慧眼前,劉慧僅僅停頓了一瞬,便伸手接過小瓶。只是在觸到小瓶的那一剎那,劉慧的手有一絲抖動。
看著這景象,宋天天察覺到有一點不對。
劉慧卻沒再回頭,只是又朝著那個宮女躬了一身,繼續向門外走去。
待劉慧的身影已被掩在門外後,那宮女抬起眼,看向宋天天。那眼中的冷冽,看得宋天天一陣心驚。
“不……”宋天天腦中一股心緒猛地一湧,還未待理清這股心緒到底是什麼,她便已急著朝劉慧追去,“不行!”
梁婉仍緊緊握著宋天天的手,被她這兩步拉得朝前猛一仰,頓時又是一陣咳嗽。
宋天天不得不停下腳步,卻無法將自己的手從梁婉掌中抽出。
梁婉咳得臉色發白。
宋天天趕忙再將梁婉扶回原位,撫著她的胸口幫她順著氣。
梁婉搖了搖頭,待終於止住咳嗽之後,抬頭直視宋天天的雙眼,卻是道,“她非死不可。”
宋天天一愣,手上動作也不禁停下。
梁婉現在眼中的狠毒令她心寒。剛才那一幕老慈少孝的景象,難道都是假的?梁婉剛才對劉慧的那些疼惜之情,難道也都是假的?
半晌,宋天天才喃喃問道,“為……什麼?”
“為什麼?”梁婉笑著又搖了搖頭,“添兒,你還要天真到什麼時候?”
宋天天咬著唇,腿有些發軟。
“慧兒的父親,十餘年前也是京中的一個官員,卻遭人構陷,鋃鐺入獄。”梁婉看著宋天天這摸樣,嘆了口氣,講起了舊事,“當年,她母親正懷著她,孤身一人四處求人救她的父親,這一段事蹟,不多時便傳到了泉兒耳中。當時泉兒剛逢變故,又正懷著你,便憐惜慧兒的母親,幫她翻了慧兒父親的案。”
宋天天望著梁婉,不明白她為何要說起這些。
“可惜,慧兒的父親在獄中受了折磨,出獄後沒多待上幾天,還是去了。她的母親,沒幾年也去陪了她的父親。”梁婉繼續道,“但是,她依舊記著這份恩,並將這份恩記在了你的頭上。我一見她,就知道,只有這個孩子,會心甘情願地幫你這一次。”
宋天天搖著頭,“我不明白。”
“不明白?”梁婉笑,“真不明白?”
宋天天哆嗦著嘴唇。
“添兒……半年,大半年,整整八個月還不止,你可算捨得回來了。”梁婉深吸一口氣,再度問道,“玩得,可盡興?”
問這一聲時,梁婉的聲音並不大。
但是宋天天卻覺得,這一聲像是狠狠震在了她的心中,震得她四肢都在顫。
“不……不是……”宋天天終於跪坐在地,用一隻手捂住臉,“我……我……”她的另一隻手,仍被梁婉緊緊捏在手心。
宋天天不住告訴自己:我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情,我什麼也不明白。
但是梁婉的話語,不住敲擊著她的心神,在她心中不斷迴響:不明白?你真不明白?
別自欺欺人了,其實你什麼都明白!
梁婉嘆了一口氣,終於鬆開宋天天的手,低聲道,“我看了你留下的信……你說你不願,好吧,你是我的孫女,如果你真那般不願,我也不忍逼你太狠。放你在宮外,本來也並非是一件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的身子不爭氣,竟然在這個當口倒了。”說著,梁婉笑著搖了搖頭。
宋天天發著抖,已縮成了一團。
“那些大臣每次見我,都道我不應太過勞累。你說,在這種時候,你怎麼能還不替我分憂?就算仍不參與政事,你也該……”
“不……”宋天天用雙手抱著頭,拼命晃著腦袋,“不要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