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不論是是孽是緣,也算是牽連了十年之久,雖是勢不兩立,但天下間相知最深的,也是彼此。只要對方一個毫無意義的舉動,一句若無其事的廢話,都能讓另一個看出真正的心思、目的來。因此兩人都沒辦法在另一人面前成功偽裝,往往虛繞上半天,卻發覺全是白費功夫。後來倒是省下這層虛偽,乾脆直來直往。不過有重大事情時,兩人總改不了毛病,明知沒用,還是會習慣性地掛個假笑來哄人。“好啦。”軒轅垂頭一副委屈的樣子,只差咬起拇指。唇際卻是滿意的微笑。“反正這事對朕也有利,朕應不應都一樣的。”“你果然明白。”夜語昊冷笑,移開桌上的奏章,取出一方白紙。“口說無憑,我不得不防小人。你金口玉言不如筆下一方。”“朕是一國之君啊……”軒轅隨意感概了一聲。“不過你拿著這個,只要朕不承認,照樣是無用之物。”“有用無用端看個人用法如何,你可以讓它無用,我自也能讓它有用。”夜語昊劍眉微揚,拿起硃筆。“請!”“用硃筆,太嚴重了吧。”軒轅咕噥了一聲,又問。“要怎麼寫?”夜語昊又自袖內取出一方寫滿字的紙。“請照這份。”“原來你連你那份都準備好了,就算準朕一定答應嗎?”含笑接下,笑看著那方紙條,軒轅的笑容卻在目光掃過所有的字跡之後,漸漸消失。“你到底想幹什麼?!”他的聲音平靜中潛伏著隱隱張力,冷酷與惋惜同時存在,帝家的威嚴不怒而現。“你會告訴我你想幹什麼嗎?”夜語昊不為所動,淡淡說著。心下卻也暗驚軒轅的機敏,不過從那一方紙條,就看出自己的心思。軒轅長眉皺起,看了看夜語昊,又看了看手中的紙條,思量片刻,眉毛漸漸鬆開。“大約是朕會錯意了。不過你這誓言也發得太重,若非朕知你過深,只會當你在發牙痛咒。”夜語昊小心地放鬆呼吸,細細地將不穩定的空氣分節分段撥出。“白紙黑字,我又不是你。”軒轅再看手中的紙條。“好,這事讓朕考慮考慮。”“不行。今晚就要!”夜語昊一語說出,發覺自己說得太急,忙轉而解釋。“過了今夜,我只怕不容易再混進來了。你自然該今夜給我個明確答案。”軒轅奇怪的感覺更重,昊不是個好解釋的人,這簡直是越描越黑了。但也有可能是故佈疑陣,好讓自己深信不疑他將會有特別的行動……到底是哪種呢?“你非要今晚的話,朕也可以答應你。”軒轅眼睛眯了起來,細細彎彎,只剩一道精華內斂的微光,心下盡是有些奇怪而混亂的感覺,夜語昊那一身鵝黃色的衣物,看起來也似是濛濛朧朧,隨時會化於空氣之中,離塵而去——他原來便有這種的氣質的,只是數月不見,更形清明瞭些,看來幾欲通透。一時間,原先不想說的話也都說了出來。“但你要陪朕一晚。”“陪你一晚?!”夜語昊先是呆得一呆,臉上直覺反應地浮起了一層薄怒,在眉宇間流轉半圈,隱入皮相之下。“軒轅……”軒轅‘嗯’了一聲,看著他。神色雖是閒閒無趣,似乎方才那話只是隨口說出一般,但重瞳中暗光隱隱,是不容拒絕的幽深。夜語昊瞧著這不願認輸的倔強眼神,心中千百種想法跳過,長睫垂下。“我可以答應你。”他笑了起來,輕輕淡淡的。軒轅卻是嘆了口氣,喃喃自語。“根據經驗,這麼幹脆的但書一定不輕。”“不是但書,我只是想告訴你事實。”夜語昊輕吸口氣,微笑,小心地控制著心理的平靜,不要讓雙手的顫抖被軒轅看出來——有些事回憶起很難不憤怒的,但憤怒也不能被人知。“上次在溫泉之事,我花了五天才將身子狀態調整過來……當然,沒有好好休息也是原因之一,但目前京師的情況與當時差不多,一日數變,是容不得我好好休息的。”“也就是說你今晚留下陪我的話,你接下來五天就會不在狀態?”軒轅笑了起來。“可是你跟我說這個幹嘛?難道你不知你狀態越糟我越開心嗎?”“我當然知道,可是,你也不得不答應。”夜語昊拿起桌上的鎮紙,很穩很定地細細欣賞。“你一定會答應的。”“哦?”“這次之事,我成功,你得利,我失敗,你也沒什麼損失。這麼大好的機會,你不會只為了一時之慾而放棄的。”放下鎮紙,拿起硃筆遞前,夜語昊抬眉微笑。“哦?”“因為,你是君主,是帝王啊!”硃筆已潤滿了墨,紅彤彤的豔。軒轅提筆,看著夜語昊的那張誓願書,以及署名的無帝,總是有著說不出的奇怪之處。似乎紙上那些波磔有序的字會化成鋼刀亮槍殺下來一般,銀鉤鐵劃地剌眼,耀得他雙眸微微眯起。眨了下眼,拋開亂七八糟的想法,再看一遍誓願書,軒轅仿著內容寫了滿滿一紙,連誓言也是一般的毒辣,最後再加個鈐記,依次蓋上玉璽,小印。“可以了吧?”夜語昊小心翼翼地拿起未乾的墨跡,如欣賞著王右軍蘭亭真跡的神態丈量著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