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鐵趕緊跪在他的面前,卻是半天囁嚅著,說不出什麼話來,他心想一筐魚也不是什麼大事。
範閒寒聲罵道:“是不是覺得一筐魚並不算什麼?但你要知道院子裡的鐵規矩,尤其這一處監察京中百官,你與那些朝臣們玩哥倆兒好,將來還監察個屁?”
範閒一向是個看似溫柔的人,便溫柔之人偶爾發怒,話語裡的淡淡寒意壓迫感十足,讓沐鐵心頭大懼。
範閒著著面前跪著的這位官員,心裡其實難免有些失望與意外,不止是對自己即將接手的一處,也是單單針對面前這個人。
“起來吧。”
其實依照院內條例,上下級之間完全不用這般森嚴,只是沐鐵知道此時的態度一定要擺得端正些。而且他與範閒畢竟是有些淵源。聽到範閒發了話,他才敢直起身來。
範閒看著他那張令人印象深刻的臉,唇如薄鐵,面色深黑,不由皺了皺眉,說道:“整個京都,你是第一個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人…”
沐鐵心頭一黯。去年調查牛攔街的時候,曾經很冒昧地前往範府問話,當時范家還不及如今的火熱,但是面前這位年輕的大人亮明瞭身份,自己知道了他就是院中傳說的提司,這本來是一次極難得的機遇,自己本來以為會少奮鬥許多年。但沒有想到最後卻是便宜了王啟年的那個半小老頭兒。
“這一年裡,你也幫了我一些事情。”範閒眯著眼睛說道:“按理講,你應該多走走我的門路,但你沒有,這我很高興,以為你是位篤誠之人,只是沒想到一年的時間裡,你竟然變了這麼多,從當初那個拍上司馬屁都有些彆扭的老實人,變成了如今只知道渾噩度日,學會了變臉的老油條官僚,我很失望。”
我很失望這四個字。讓沐鐵對自己更加失望他知道,雖然自己不如王啟年與提司那般親熱,也沒有指望能夠單獨負責一大片行路。但是這一年的時間裡,自己從當初的七品僉事被提成了從五品的主薄,用屁股想,也是面前這位範提司大人的面子。
他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再作辯解,只是沉聲道:“請大人看下官以後表現。”
範閒注意到他將卑職賴成了下官,腰桿也挺得直了些,眼中流露出微微讚賞之意,說道:“這樣就好。不是所有人都有捧哏的天賦,別老念記著王啟年的做派。你做回當初那個一心查案的自己,本官自然不會誤了你的前程。”
…
風雨之後又是晴,晴後又是風雨,沐鐵看著面前的提司大眾,心想這位爺的心思真的像是京都剛過去的夏天,只聽著範閒沉聲問道:“說說,這一處怎麼爛成這樣了?院裡其他幾處我也去過,簡直不能比,別處的院吏無不謹慎自危,兢兢業業,別說打麻將了,就連出個恭都是緊跑慢趕,還得行路無風…看看你這兒!跟菜市場有什麼區別?”
沐鐵此時早已豁了出去,要做回自身,要抱緊小范大人的粗腿,也不避諱什麼,直接說道:“提司大人,一處之所以變成這樣,屬下自然難辭其咎,只是這一年多來,一直沒有個正牌大人管理,下面的人也不服我,所以自然就散漫了起來。”
範閒對這件事情很清楚。當初的一處頭目朱格暗中投靠信陽方面,將言冰雲的情報透了出去,直接導致了言冰雲在北方被捕,後來院中自查,朱格事敗,就在密室裡的院務聯席會議上自殺身亡,這是監察院建院以來很聳動的一件事情。自那天起,一處便一直沒有頭目,一方面是陳萍萍想等言冰雲回國,二來,自然是因為這個位置確實很敏感,暗中監察京中百官,這種權力如果用起來,可以獲得太多的利益,當時院中沒有什麼合適的人選,所以一直拖著了。
“就算沒有大人管理,但條例與各處細文一直都在,為什麼沒有做事?難道院中一直沒有訓斥你們?”他有些疑惑問道。
沐鐵其實也有些不解,搖了搖頭,接著說道:“大人說條例俱在…但是要一處做事,總要院中發文才行啊,沒有頭目說話,我們這些普通官員,總不好自己尋個名目,就去各侍郎學士府上蹲點去。”
範閒一怔,怒道:“二處難道這一年都沒有送情報過來?”
“送倒是送了。”沐鐵看了他一眼,“可是依照慶律,三品以上的官員,我們沒有資格自行調查,總要請旨,至少也要院長下個手批。”
範閒無奈何道:“三品以上你們暫時不能動,三品以下呢?”
沐鐵應道:“大人,不敢瞞您,其實一直以來,一處雖然名義上是院裡最要害的一個部門。但實際上卻一直都是最無能的一個部門,原因也很簡單二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