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樹拉著李老倔到了岔路口,天已經漆黑一片了。
“大侄子,就到這吧,剩下的路我走回去就成。”
家樹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有些蔫吧的老頭,實在不忍心給他放在這裡。
“叔,我送你到家吧!”
“那多不好意思。”李老倔客氣了一下,但屁股沒挪地方。
這時,他想起了老劉頭罵的那句話,什麼子君和小叔子有一腿,氣就不打一處來。
“和我說說,你嫂子在霍家莊都受啥委屈了,讓她這樣傷心,連家都不要了。”
可恨的人,明明是自己傷透了閨女心,他愣是把責任都放在別人身上。家樹曾經看見父子倆在看守所的爭吵,當時子君氣得都吐血了,好像與他無關一樣。
想到這,腳一用力,油門不由得加大了。
“哎呦,慢點開,年輕人,做事不能太愣了。”
“那王八羔子霍老三和她婆娘不定咋欺負我姑娘了,要不然不至於走,告訴我,我找他們算賬去……”
李老倔越說越上勁,好像忘了當初怎麼被霍老三媳婦撓了。
“真想知道你閨女受啥委屈了?”
家樹看著不知悔改的老頭,火爆脾氣上來了。
“告訴我,我饒不了他們。”
“想想我妹子花兒受啥委屈了,你閨女也應該受啥委屈了。”
一句話把李老倔說在半道的話堵在了嗓子眼裡,他突然像霜打的茄子一樣,蔫了。
車子繼續向前行駛著,裡面的人安靜的很,誰也沒說話,一路沉默。
李老倔坐在那裡,身子一動不動,不知在想著什麼。
臉上的表情倒挺豐富,一會兒眨眨眼,嘴角哆嗦幾下,一會兒又閉上眼,眉頭皺幾下,好像哪裡發病了,很痛的樣子。
又像受到什麼打擊一樣,怕人看見,努力地支撐著,堅強地挺著……
“到了,下車吧!”
家樹想起花兒的死,把原來那點同情心都收了回去,臉也有些不好看。
聽到聲音,李老倔緩過神來,慌忙地開啟車門,連聲謝謝都沒說,急忙下去了。
看著汽車揚長而去,李老倔放下了剛才的偽裝,“哇”的一聲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閨女,爹不是人,對不起你呀!爹該死……”
聲音傳到了村裡,人們不禁嚇了一跳,這淒厲的老男人哭聲怎麼像李老倔,難道老劉頭被他打死了,讓他償命。
不對,仔細一聽,怎麼是對不起閨女呀!
李老倔到底抽了哪門子瘋,誰也不知道,但他回來以後,像變了一個人,每天自言自語起來,還時不時往東大地那邊跑去,那邊的山根下,是花兒的墳,有人說,看見李老倔曾跪在花兒墳前說著什麼!
有的人說差點出人命,他是嚇的,也有人說這回得遭業,不定得花多少錢,他是愁的,究竟為什麼,也許只有他知道。
沒過幾天,老劉嫂從縣醫院趕回來了,她回來是讓劉老倔去醫院交押金,醫院已經催款了,再不交錢,是私了還是官了,得有個說法。
其實老劉頭已經忍不了了,醫院的消毒液味道讓他整夜睡不著,床也不如家裡的炕睡著踏實,但這樣回去,實在咽不下這口氣,這個石頭不能白挨,怎麼也得讓李老倔出點血,補償個營養費和精神損失費。
所以首先派老婆回去,一哭二鬧三上吊,逼著要錢交押金,不給錢,就報案,讓公安局解決。
李老倔此時一陣清醒一陣糊塗,婆娘只有哭的份,忙說好話答應借錢去,千萬別報警。
交上了押金,老劉頭開始佈置下一步戰略,派劉姓能說會道的幾個說客,直接去當白臉,一個村住著,鄉里鄉親的,經官多傷和氣,不如拿點錢安撫安撫,老劉頭大人有大量,回來養傷得了。
經過多方周旋,不斷砍價評估,最後老劉嫂深明大義,傳達了老劉頭的決定,李老倔再掏一千塊,作為精神撫慰費和營養費,十天之內付清。
簽字畫押,以後無論死活,與你無關。
事情終於解決了,第二天老劉頭雖然纏著繃帶,但卻像戰勝的公雞一樣,凱旋歸來。
也許是急火攻心,還是受到某種巨大的打擊,李老倔病了,而且病的不輕,已經臥床不起了。
半夜裡,李老倔經常被噩夢驚醒,直說花兒回來了,拿著上吊的那條白布想勒死他,嚇得他整夜不讓關燈。
白天,又像是惹著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