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落聽出她語中頗有不善,不由更是緊緊環住襁褓中的宸兒,凜了神色。這柳雲若雖是她昔日的好姐妹,可畢竟風離御曾經殘忍的拋棄過雲若,以雲若剛烈的性子,心中怎能不恨?若是雲若恨鳥及烏,失手傷了她與風離御的孩子,這可要怎好?
紅菱默默入來,瞧見柳雲若,面容也不驚訝,只是恭敬奉上了熱茶,款款道:“郡王夫人,請慢用。”旋即退至不遠處,垂首而立。
柳雲若擇了一張煙落身側的交椅坐下,慢條斯理的飲啜著盞中熱茶,紅茶灩灩如血的湯色似胭脂一般倒映上柳雲若白皙粉嫩的面頰,為她添上一抹虛浮的豔色。見煙落並不說話,她徑自幽嘆道:“你可真是好福氣,他竟是肯讓你為他生兒育女。想當初,他對我就那般絕情。每每……從來都要服用避孕的湯藥,一次也不能落下。”
頓一頓,她眸光森冷的覷了煙落一眼,“你可知,那藥有多麼的苦?多麼澀?有多麼的難以下嚥?而你,恐怕是一次都沒有喝過罷。”她的神色漸漸迷惘悽然,似是陷入了無限痛苦的回憶之中。仿若自己又回到了昔日那個空落孤寂的離園,那個她日日空等苦等,那個埋葬她一生幸福的離園。
她跟了他,整整一年又兩月。她每一日都謹慎的過著,盡心盡力的討著他的歡心。可是,這樣的如狼似虎沒有心的男人又豈是她能輕易碰觸的,最終還是落了個身心俱焚。
她的爹爹也算是個不小的官,晉都府尹,正四品,她本可以風風光光的婚嫁,尋一門好親事,嫁個如意郎君。可是她偏偏墮入他那邪氣俊美氣質的深潭之中,如飛蛾撲火般,無法自拔。罔顧父親的反對,心甘情願的在那晉都城郊他的“後院”之中,做一名見不得天日,甚至連侍妾都算不上的女人。最終卻還是被他無情拋棄。
其實也都怨她自己,本來憑著她的美貌、她的妖嬈風情,或許還能多留住他一些時日,她悔不該早就一顆真心相付,悔不該妄想侵入他如玄鐵般冷硬的心。是她太痴,是她太傻,亦是她自己太賤。
可是……
柳雲若怨毒的眸光突然在煙落身上來回掃視,她辦不到的事,可煙落卻辦到了。她想要的名分,她想要的孩子,如今煙落都有了。為什麼?論容貌,論才情,她們原是相當。可為什麼在風離御的心中,她們之間的差距竟是有這般大?究竟是為什麼?
“雲若……我……”煙落遲滯著,雲若冷毒的眼神讓她的心中難免有些發怵。只片刻,她凝眉輕嘲道:“雲若,如今我亦是落至眼下這般地步,咱們皆不過是別人刀俎之上任人宰害的魚肉罷了。”
“魚肉?”柳雲若森森冷笑,露出雪白一口貝齒,如能噬人一般。
她突然自煙落手中搶過孩子,煙落大驚,卻不敢大聲呼喊,生怕驚動了熟睡中的宸兒,只得膽戰心驚的瞧著柳雲若抱著孩子。也不知她意欲為何。
朝陽殿中,炭火盆中劈里啪啦燃得正旺,偶爾有火星迸裂,濺了出來,落至地上卻頃刻間成了頹敗的死灰。
柳雲若徑自抱著孩子,伸出一手欲輕撫孩子稚嫩的小臉,而她素白的長指,那寸長的指甲瓣殷紅如血,彷彿凝在指尖的五道血痕,離宸兒不過半毫間隙。
煙落仿若被人一掌掐住喉口般窒息,大氣也不敢出,生怕柳雲若一個不小心,那尖銳鋒利的指甲便會劃傷了宸兒稚嫩的肌膚。
終於,柳雲若只是徐徐收回了手,淡淡瞥了煙落一眼,道:“皇后娘娘,小皇子云若這就抱去了,玉央宮的梨妃娘娘恐怕已是等急了,還等著我回話呢。”言罷,她將襁褓一角略略折起,裹緊了些,輕聲道:“外邊風雪未止,這樣裹緊些才好呢,免得凍著。”
突然,襁褓之中的宸兒不知緣何竟是哭了起來,哭聲極大,哭得聲嘶力竭。彷彿他亦是知曉自己要離開母親了一般
煙落伸出一手,欲抱過宸兒哄哄,焦急道:“他為什麼哭了,你快讓我瞧瞧,是哪裡不舒服了。”
柳雲若卻抱著孩子,神色清冷,後退一步,寒聲道:“娘娘不必看了,玉央宮中自有乳孃御醫照拂,無需娘娘操心。娘娘即便是看了今日,還能再看明日麼?”言罷,她冷冷一笑,抱著啼哭不止的宸兒,轉身大步離去。
“等……”心中痛楚欲裂,此刻彷彿有鋒利的刀刃,將她片片凌遲。煙落僵硬伸出的一手,卻凝滯在了半空中,久久無法放下。只得看著那大紅色的襁褓漸漸消失在殿前,最終凝成了一個小點,再也瞧不見。
柳雲若其實說得極對,即便她此時再多抱宸兒半刻鐘,又能如何呢?即便她瞧了今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