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深宮慼慼 第七章 陷害
回到雲華宮,夜風四起,今日的月兒不甚圓,虧欠了一角,平地裡讓人覺著心生遺憾。宮內琴書已是掌上四盞紅蠟燭,跳動的光芒映照著屋中數件傢俱的黑影,似也一同微微顫抖,如無限憂愁心事倒影地上。
望著眼前一副已是繡了大半的《春日踏青圖》,有山有水,繡工精緻絕倫,層層疊疊的景色絕美,卻空落落的似獨獨缺少了什麼。心念一凜,煙落神色木然,兩步並作一步上前,亦不多言,只默默執起一旁棕色絲線,挑了凳兒,坐下認真繡了起來。眼下,也許唯有這心無旁騖的刺繡方能使她的心情平靜些許。
她的妹妹如今成了七皇子的庶妃,這個訊息此時只怕已是傳遍後宮,七皇子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是無數懷春女子的綺麗夢想。而映月她,終於如願以償了。
琴書望著進屋後便不言不語的煙落,眸中流露出幾許哀憫之色,終是不忍見她這般,上前輕聲喚她,“小主。”
而回答她的,只有細碎的銀針刺過絲帛的聲音。琴書無奈轉身,在空諾諾的宮中點上了一縷香氣沁人的安神香,青銅麟獸。中緩緩吐納出絲絲白色的青煙,縈繞在空氣之中,久久不散去,聞著便讓人心神安寧。
少刻,宮門之上傳來一陣輕輕的叩門聲。
琴書上前一步,將門開啟,一見是七皇子,忙斂衣直欲跪拜。
風離御單指輕輕湊至薄唇邊,示意琴書不要多言,撩起袍擺,他抬步輕輕跨入其中。琴書即刻會意,恭敬頷首,俯身退出了宮門,並隨手將門關死。
他靜靜的入內,站立於她的身後,看著她正在一副春日山水圖上埋頭繡著,細看之下,原來她竟是在一條鵝卵石小道之上繡出兩個精緻的小人兒。幾尺長的繡品,這兩個小人不過半指大小,卻是讓整幅繡品都活躍了起來,有了生氣,增添了幾分繾綣情意。相伴的人兒,依稀可見女的將頭微微埋在男的肩側,相攜的手,牽出無盡的纏綿。閒雲野鶴,悠然自得,也許,這就是她所向往的生活。暗自輕嘲一笑,他可不會自作多情的以為,那繡品之上的一雙人兒是他們,也許會是慕容傲,即便是慕容傲不知所蹤,即便他們之間已是再無可能,她仍是忘不了他。
“啊。”煙落秀眉一蹙,口中嗡嚀一聲,只覺得指尖一陣刺痛。尖刺的銀針不甚將她的手指刺破,一滴鮮紅的血染上了繡品,雪白的真絲瞬間將那抹鮮紅盡數吸收,暈開了一朵詭異的花。
方才七皇子進來,她早就知曉,是以有些心神不寧,她終究只是凡人,不是麼?望著輕易被毀去的繡品,正如她輕易被改變的命運,怔怔發愣。良久,才輕輕道:“七皇子,好久不見。”飄然的語氣如吐納出一口徐徐青煙。
“好久不見”,風離御眉間有著片刻的失神,凝視著絹繡之上那一點刺目的紅,恍然自語道:“你甫入宮,你我之間,人言可畏,是以我不便來看望你。”
“撕拉”一聲,是真絲被扯裂的聲音,尖刺的聲音清脆扎耳。
他微訝的看著她突然將那方被一滴鮮血毀去的繡品自檀木架子上扯下撕毀,驚疑道:“為何毀去,只是一點汙跡罷了,何不修補一番?”他猶記得,以前被他撕裂的那方繡鴛鴦枕巾,她可是補得巧奪天工,天衣無縫的。上次他拿走後,一直沒有還給她,至今仍在他那存放著。
漠然望著一個多月的心血成了幾片殘破的布帛,此時正如死灰一般沉寂地躺在冰涼的地面上,了無聲息,連同方才繡上的那兩個繾綣纏綿的人兒都黯然無神。她只低首,復又抬首,望了眼燃了一半的燭火,茫然道:“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修補的。”
不是所有的東西都能修補的,她是在隱射著什麼麼?還是話中有話?風離御眸中閃過一絲疼痛,暗自捏緊了拳頭,連生生掐出了指痕都不自知。
“煙兒,我無意納你妹妹為妃。你冰雪聰明,應當不難看出。”他俊眉深擰,也許,這般去與一女子解釋詳細,她還是第一人。甚至他自己都不知,為何如此顧忌她的感受。此時此刻,他只是不想讓她誤會。
他無意納映月為妃,這點她當然知曉,不然他斷然不會於大殿之上欲將玉如意墜落於地,只是如果真是那樣,映月的顏面將蕩然無存,冕受皇恩,映月卻無福接穩,豈不是不配為皇子妃妾?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映月福澤綿厚,而他,亦有失足之時。
“我只這一個親妹妹,大娘又因著你的緣故,早早自盡了。映月孤苦一人無人照料,還望七皇子好生待她。”煙落長長吁了一口氣,垂身將方才繡品的碎布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