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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上篇已詳言之,太平天國史一開頭便是一部長征史。洪、楊於一八五二年春夏之交自永安出發,不足一年便徵到南京。中西對比,那就是在短短的一年之內,長毛就從巴黎徵到莫斯科!奠都天京之後,席不暇暖,李開芳、林鳳祥又搞起第二次的北伐長征。一年之內,又自浦口繞道河南和山西征到天津。「天京事變」之後,石達開又帶了大批人馬搞第三次長征;他徵回故鄉廣西不算,又北上西征,直到大渡河。歷時七載,足未停徵。

太平亡國之後,孤臣孽子的遵王賴文光(廣西人,一說廣東人。金田起義元勳,長征老幹部)、梁王張宗禹(安徽毫縣人),和魯王任化邦(亦名任柱,安徽蒙城人),恢復了捻軍組織,繼續又長征起來。

捻黨原是皖北私鹽販的一種秘密幫會組織。早期由張樂行領導(樂行又名洛行,是張宗禹的胞叔),曾於一八五三年在安徽故鄉,造反稱王。後受編加入太平軍,積功晉封沃王。一八六三年死難。餘眾經上述賴文光、任柱,及張宗禹重振成強大「捻軍」,恢復流寇生涯,又在黃淮大平原上長征起來。

捻軍在我們黃淮地區留下的英雄故事,那真是說不盡的。他們是不分日夜的在馬上作戰。不像後來的紅軍長征,多半時間,都在深山大壑之內「跟著走」呢!

一八六五年,捻軍在山東曹州高樓寨,一舉把清廷最剽悍的主將僧格林沁親王擊斃,僧軍幾乎全軍覆沒(紅軍長征,尚無此戰果)。翌年捻分東西,把湘、淮二軍都拖得要死不得活。

一八六七年,在鄂西尹隆河一役,準軍主將劉銘傳被打得花翎落地(見羅剛著《劉公銘傳年譜》),落荒而走。「淮軍之良」(薛福成語)的悍將唐殿魁,在短刀肉搏中,負重傷被馬隊踩死。這位「淮軍之良」是筆者的祖宗之一。他死在惡戰中的慘烈故事,在淮軍老兵和族中老輩繪影繪聲的傳述之下,真是在電影中和小說裡都未見過。這也是口述歷史也。

但東捻賴文光在豕突狼奔、所向無前,縱橫數省之後,終於一八六八年一月在揚州就義。

西捻張宗禹遠征及於陝甘,最後在北風凜冽、大雪紛飛之中,搶渡「雪橋」,竄入魯東,一八六八年八月在茌平縣全軍覆沒。宗禹隻身偷渡徒駭河時,生死不明。

宗禹部將袁大魁,在搶渡雪橋時被截,回師陝北,竄入保安。他最後在保屬老巖窯的堡壘,終於一八六九年五月二十八日(清歷四月十七日?天曆己巳十九年四月十一日),被清軍攻破,全軍殉難。這也就結束了慘烈的「捻軍長征」,也就結束了中國歷史上太平天國這個悲劇小朝廷的「正朔」。

也算曆史上的一段巧合吧!捻軍(也就是殘餘太平軍)長征的終點地區,陝西省保安縣,也正是七十年後紅軍長征的最後歸宿。只是紅軍命帶貴人。碰到個張少帥;長毛沒這個好運道罷了。可是捻軍長征的時空紀錄,也非紅軍長征所能比啊!

捻軍的起覆,是中國近代史中的大題目、小現象。筆者無意把它另闢一專題,所以在太平軍長征史中,多加兩段,就不再另提了,尚懇讀者諒之。

「長征」是老百姓的血淚史

長征、長征:你這個名字多麼神秘和羅曼蒂克啊!我們每次提到你,都會想到那些美麗的名山大川,和那些英勇的革命戰士。他們不避艱險,替天行道。老百姓簞食壺漿,歡迎他們;真是東面而徵西夷怨,南面而徵北狄怨——多麼偉大囉!

我們當然也知道,你是多少公侯將相的光榮背景、政治資本;和多少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們的富貴源泉、特權祖蔭啊!

那些聰明的洋專家,像我的老相識索茲伯理、小同事布理津斯基,也要循著你的足跡前進,而得了國際新聞大獎,和大把大把的美鈔啊!

但是朋友,你真以為長征是像詩人們所說的:「萬水千山只等閒」那樣輕鬆嗎?或是像革命黨所宣傳的永遠光榮偉大正確嗎?非也。它是由紅血和白骨鋪成的,縱橫於神州大陸的康莊大道和羊腸小徑;沿途是哭聲盈野、餓殍遍地,寡婦孤兒成千上萬呢!

慢說黃巢、張獻忠的長征,是赤地千里、日月無光。——朋友,農民起義,在歷史家的筆下和革命家的嘴中,是何等輕鬆。你可知道「赤地千里」,這是絕對的事實。

縱使是頗有宗教性和人道主義(所謂「賊不嗜殺」)的洪、楊長征,你可知道他們燒燬村落,裹脅青壯,吃盡民糧,遺下老弱婦孺的後果?他們在湘江洞庭、長江漢水,擄掠民船,動輒萬艘!您可知道,這些民船都是貧苦船民的私產。你擄走一條,就一家捱餓;擄去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