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頭,遙遙看著一個方向,不知是白雲繚繞的青鸞峰,亦或是不周山的幽冥鬼界。
又是一口鮮血噴出,清晰的感受著靈力的流失,曾經寂寞的苦修所換來的一切都將在頃刻之間失去,沐風慘淡一笑,用盡力氣看著依然相距遙遠的那個人。
數百年前,她看著他,他的身旁有機靈跳脫的師弟和清麗沉靜的師妹,她只是一個不敢在他面前出現的小小花妖;數百年後,她已是居於天宮的天女,而他是被狼狽囚於東海深淵的天界罪人,似乎什麼都變了,但又似乎什麼都沒變,她依然是近君情怯,無以為言。
只要是你,什麼身份都無所謂,只要是你的出現,我就變成了口不能言的啞巴,我多想也能像她一樣,能夠答應你的邀請,你那時的微笑,我永生都不能忘記……
九天玄女收起雙手,長袖攏起,向下俯視著匍匐在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仙。她心中有些驚訝疑惑,微一沉吟便推算出這女仙的來歷,繼而便明白了幾分。
九天玄女自是覺得那囚徒可惡至極,不過這小小女仙再怎麼力微言輕,也屬神界一員,從輕處理也未嘗不可,只要……
“大膽天女!竟敢尾隨本座來這關押神界重犯的東海漩渦,是明知故犯,罪不可赦……”
沐風沒有去聽她後面的話,其實赦不赦的又能怎麼樣呢,她這一生已是徹底陷了進去,終是為他而葬。
只是,不甘心啊,我也想……
“……只是汝力低微,又是初犯,再加之前塵,此一劫或許避無可避,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汝願承認是那罪人引誘汝做下此等……”
“玄霄!……我是鳳凰花仙沐風……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啊!”
實在不想把這份遺憾從生帶到死,雖非有著極端強烈的愛恨,卻究竟不願如此終局……
說出口來讓你知道,那便死也甘願了。
“放肆!執迷不悟!本座只有將汝重新打入輪迴來使汝醒轉了……”
九天的厲聲呵
斥中有神所獨有的聖潔與高高在上,縱然不論內容如何,聽起來總令人覺得一股極重的壓迫感聚在心頭。然而在高高在上的神宣判她最終命運的聲音裡,沐風看到那個彷彿一直無力閉目而歇的人緩緩睜開了雙眼,血水晶一般的雙瞳在羲和淡淡的紅光中清晰的映出她的身影,高高的雙髻,廣袖青紗。
他似是帶著些難得的困惑,又似乎終是想起的明瞭,“……醉花蔭……鳳凰花……沐風?……”
從未聽過的名字,念在口中聽在耳邊卻覺得很是熟稔,玄霄看著自己說出這話的一瞬間,那個身形已經漸漸透明至不見的女子眼中忽然閃出了極燦爛的笑意。
近千年的寂寞修為一朝白費,重受輪迴之苦,為何還這般歡喜,你……
我不後悔。
玄霄看著九天玄女臨走前的一瞥,更添厭惡的眼神只令他覺得萬分可笑與不耐。
只是那個被打入輪迴六道的花仙的身影在腦海中令他不解之餘,竟一直無法散去。
自己果然是災星麼,任誰碰到都沒好事,哪管你是人是仙,都逃不開這可悲的宿命。
所以,再怎麼兜兜轉轉,回到的境地永遠是這樣的相似。冰冷的囚禁,獨自一人的孤獨寂寞……
不,也許,並不能說是獨自一人,至少,還有……
那液體的餘波仍在蕩著,傳來的力道依舊大到可以把一個凡人擠成慘不忍睹的血肉漿水。
玄霄九成的功力收回後,自然是不用懼怕被這裡上古的靈力所融消得魂飛魄散,不過那日日夜夜的疼痛卻是無法避免的。
他是不會喊痛的,但是身體的反應無法掩飾,再怎麼堅強也不能把這本能的反應消除。每當他微微顫抖,唇邊淋漓出鮮血,總會有柔和紅光亮起,罩上他的身體,溫暖的感覺不是虛幻,因為會有聲音在耳邊低喃。
「吾主,不要怕,不要痛,羲和與您同在,羲和會保護您的……」
其實這是挺荒唐喜感的景象,一柄劍對它的主人說會保護他,而兩者同時被綁縛著困在這暗無天日的囚籠中,何況對方還是玄霄,過往的一生中,有人愛他有人恨他有人仰慕有人痛惜有人憐憫有人愧疚,但從來沒有誰對他說過我要我會我願意保護你,只怕連想都沒有想過。
因為他是那樣的強悍,孤獨折斷了他的骨頭,鳳凰涅槃也要經過火焚的痛苦,卻終究能夠脫胎新生。
有時他連身後的追隨都不需要,只有能站在他身邊的人才會被他放在眼中,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