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的純黑,縱有些凡塵難見的陰鬱之美,終究難與人間那些絕豔繁花相比。
他性子一向冷清,縱在人間過了大半生,也未曾看過多少美景,終日只在崑崙山的皚皚白雪間迎著天光,看那碧藍蒼穹,高遠天際,便覺足夠。
所見景色本就不多,而當中唯一有資格稱得上是美景的,恐怕也只有後山醉花蔭了。
或者,黃山青鸞峰。
有些煩躁的搖了搖頭,玄霄覺得自己有些不對。
這已不是第一次了。
重樓邀他喝炮打燈時,明明如烈火如刀劍的酒直燒心肺,他會想到帶著些微甘甜的蜜酒;偶然聽到普通魔夫婦間相戲之言,只為同床共枕四字而怔愣哪怕一瞬,便如方才,只是看到魔界最普通的景象,都會想到某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地方。
r》 他攤開手掌,原本長年練劍留下的薄繭在成魔之後便消失無蹤,連掌心縱橫的曲線都變成了一片空白,神魔是沒有掌紋的,也不會再有人拉著他的手裝半仙的給他看手相測姻緣了。
玄霄猛然醒覺,他不知自己怎就會想到這裡,明明數百年都不曾想起的久遠往事,卻在這樣毫無準備的時刻突然跳出,就好像它本就待在那裡,理所當然的等著出現的時刻,一臉無辜的揭起某些被塵封多年的記憶。
他本在成魔的那一剎那將那些事那些人盡皆忘卻,失卻羲和後又漸漸想起,不知是天意,還是人意。
從冰封到入魔,從東海到魔界,他一直在激烈的掙扎反抗,與仙神鬥,與天命鬥,而後又為修復羲和奔波,玄霄已適應了這甚至從未有過喘息機會的命運。
等待羲和回覆的這段時間內,意外又難得的平和無事,他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每日調息練功的間隙,有某些以為早已遺忘埋葬的事,卻在此時,悄然襲上。
或許有些事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卻可笑的不能像千萬的事一樣以在時間中化為流沙無蹤逝水無痕作為結局,它停在那裡,像是一個傷口一道疤,縱然給以永恆的時光也無法癒合,只能用燒紅的針金鐵的線將它狠狠縫上,再猙獰,也不過已然成了空。
或許是該做個最終了結的時候了。
繾綣笑顏晃眼變,前塵已湮,屍骨都染成了舊黃,魂兮魂兮,何時歸來?
酩酊不醒,大醉一生,時光匆匆逝去,不敢問心意如何,只知執著二字,十七筆。
白衣的男子安靜佇立在黑色的石頭與紅色的火焰間,微微抬首,風揚長袖,背影凜冽,終不似當年。
作者有話要說:咳咳,從這章開始,大概可以恢復日更了,最少兩日一更~~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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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幽冥深深,三途忘川,地獄無光,鬼界引魂,渡汝等往彼岸去。眾生於六道輪迴中來去匆匆,前塵因果盡付一躍中。然鬼界秩序井然,諸魂自在往返,與人間永世不安相比,竟不知何處才是樂土……”
這話倒是一點不假。天下紛爭不斷,來來去去盡是你方唱罷我登場。在朝在野,王侯將相或是布衣百姓,永遠不改的都只有生死之事。
任你是俠是盜,是官是匪,是王是奴,雙眼一閉兩腳一蹬,身前身後事都再顧不得,只能安靜待在那一抔黃土中,三魂七魄悠悠一轉下九泉,只待過了那幽溟忘川,飲了那孟婆殘湯,哪怕上窮碧落下黃泉,也再無此人。
不過倒有一點,若是這鬼界之中,盡是些幽魂來去匆匆,卻也不對,至少還有一位,等到鬼差都換了幾撥,也依然聒噪的“活著”,只是再過上幾年,便要落得個魂飛魄散的結局,那比死更痛快,是徹底的消失。
時間的力量總是巨大,不管是人是鬼,是妖是仙,都逃不過這命定的終途。
很多時候看得太透,反而不幸,便如一眼望盡一生,從呱呱墜地到嚥下最後一口氣,匆匆數十年從生到死碌碌如蟻,最終也是逃不了一死。
死後至多十數年,除了至親,便不會有誰記得世間曾存在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什麼都沒有了意思,拼搏又有何意義,想來看破紅塵,也不過是如此了。
雲天青有時會覺得自己這情形,上天入地,往前多少年往後多少年,都不會再出現,當真稱得上奇絕。應該說是奇葩更合適,也算得是鬼界一枝花啊!
他自覺好笑的咧了咧嘴,想著連離那菱紗兒媳投胎的日子都過去了多少年,即便是人間至親,恐是也難想到在這幽暗鬼界,竟還有一個嬉皮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