熨帖的聲音,溫醇的笑意將妙懿從沉寂中喚醒。她有一瞬間的意識模糊,眼前之人不是皇子——然而很快又清醒了過來。
“多謝殿下近日的照顧,臣女感激不盡。”
彼時,她以為這就是她在宮中的終點了。說不感激是假的,畢竟沒有人是傻子,她心裡那點小算盤總是遮掩不住的。她知道自己所求的是什麼,也知道也許要為此付出的代價。可她已經不顧一切了,他若死了,她這一生都將不得安寧。連將來都沒有的人,何談夢想?
她雖喜讀詩,卻不喜詩中的傷春悲秋,認為那是為賦新詞強說愁罷了。卻原來是情之所至,藥石無解。
二皇子溫言道:“明年我便可在宮外建府了。”
妙懿一呆,琢磨了一下這句話的意思,想著該說“恭喜”的,便也笑著這樣說了。想著該紅一下臉,害羞一下,無奈嘴裡發苦,身不由己,只得罷了。
二皇子微微點頭,笑容似六月和煦的春風。
回去後,妙懿懷著一腔纏綿情思,一夜都未閤眼。想著明日便要家去了,又鼓起一絲歡喜。靈璧的病應該快好了,母親和弟弟那裡想來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唐夫人也會盡力照顧,相比是無憂無愁的。待她回去之後,能享受片刻天倫,多少也是個安慰。
不管將來如何,她至少還能有個歇腳的地方。
誰知道暫時還出不得宮去,只好再等五日的功夫。
午間吃飯的時候,妙懿同李宮人說:“本來以為明日就出宮去的,只是現在還走不了。我這裡還有幾兩銀子,煩姐姐再照顧我兩日。”
李宮人笑說:“讓女史破費了,都是小的應該做的。”
用過午飯,不覺有些睏倦,想睡又怕積食,便到花園裡散了一回步。剛好遇見王嬛君、師靈芸和蕭雨薇也在結伴散步。
旁人自不必說,只是見了蕭雨薇難免有些尷尬。幸而王嬛君拉著她說話,又有師靈芸時不時的插科打諢,倒也融洽。
蕭雨薇還是不鹹不淡的模樣,只是眉間愁容比上次稍減,想必也知道兄長暫時不會有危險。妙懿見了她,難免想起她的兄長,心裡亦有些難過。那日蕭雨薇說不希望自己做她的嫂子,但還是會尊重她。現在想來,倒好似一場虛無的夢境。
只因從未開始,反而更令人心酸。
忽聽師靈芸“呀”了一聲,興沖沖的指著半空說:“那裡有一對黑翅膀的鳳蝶,有玉盤那麼大呢!”
說著便執扇追了過去。王嬛君無奈的道:“芸兒,你不可亂跑。”隨後追了上去。
於是,只剩下了蕭雨薇和妙懿二人留在原地。
周圍奼紫嫣紅,芳菲燦爛,似乎有無窮的熱鬧可瞧。妙懿裝著低頭賞花,只聽身後蕭雨薇說道:“你小心些,有人早看你不順眼了。”
妙懿猛然想起那日門前的死老鼠,且旁邊空地上還寫著一句話:“慎行,否則下場在此。”
這是對她的警告。
“是誰?”妙懿問。
蕭雨薇緊閉雙唇,再不肯多言。
不多時,王、師二人說笑著折返回來,妙懿藉口要午睡,先回去了。
走到房門口,只見門半開著,一條絲質絹帕掩在那裡,上面繡著大朵的芙蓉,是配她那件芙蓉錦裙子的,她記得早起時候還將這條帕子放在箱籠中的,怎的竟掉在了這裡?
妙懿當時便覺不好,推開門一瞧,不禁大吃一驚。
☆、第88章
門就這樣被推開了。
此刻正是午後陽光最盛之時,滿地的錦繡紗羅,金珠寶玉,斑駁的光彩彷彿天邊絢爛的霞光,晃得人幾欲睜不開眼——那些都是原本被她好好收在箱籠中的衫裙,如今卻無端的散落了一地。屋內箱翻櫃倒,桌案上的銅燻爐也被打翻在地,餘燼灑在一件石榴紅百褶滿繡長裙上。
妙懿彎身拾起那條裙子,撣去灰塵,發現裙裾上精美的大片花紋被剪碎成了幾片——這本是她搭配禮服穿的,料子喚作“流光錦”,乃是上造內製之物,她本打算穿著去參加宮宴的。只是現在已經被人剪爛,再不可能補好了。
妙懿看著滿地的狼藉,心知這便是另一個警告。只是究竟是誰做的呢?看樣子此人倒像是恨毒了她,剪碎她的衣服彷彿是為了洩憤的模樣。
而且蕭雨薇又是怎麼察覺到此事的呢?
她將地上的衣服收拾了一番,發現還剩幾件衣裙是完好的,便單撿了出來放在一個箱子裡,其餘不能穿的就都放在另外一個箱子裡。正忙亂著,李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