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策馬,馬蹄聲陣陣,在空幽的峽谷中迴響。
替國公爺尋藥成了安楚的日常工作。
手中韁繩粗糲堅硬,若是尋常姑娘,手掌柔嫩,定會勒出紅痕。當然,安楚也有過這樣的經歷,那個時候她陪同安伯押送大貨,穿梭在夜晚的野林峻山間。
無論多害怕,安伯都不會輕易放過她。
安伯牽起韁繩,扯著轡頭,身下的馬顯得無比溫順:“下來就會被馬踩死,我是不會管你的。”
小姑娘孤零零地抱著馬脖子,一把鼻涕一把淚:“我娘……我娘不會讓我無緣無故死了的!”
安伯也無所謂,小老頭兒壞得很:“那就賠你娘十吊銅錢,買你一個丫頭片子綽綽有餘。”
小姑娘聲嘶力竭地反對,她抓著韁繩哭喊:“不行!”
顫顫巍巍的小姑娘終於學會在馬背上翻跟頭,結果安伯毫不猶豫地揚鞭抽在了馬屁股上。
於是小姑娘出師未捷便摔了個狗啃屎,摔得鼻青臉腫也就算了,左手臂也摔骨折了。
安伯牽著小馬駒,毫無悔意地說教道:“沉穩,沉穩,小丫頭,你不能當一個收斂沉穩的閨女兒麼?”
安楚一想起這些,心中滋味千百重疊,痛苦又難捨。
她披著火紅的披風,並不厚,是那種絲絨面交雜的手感,緻密溫暖,將山間之寒風牢牢擋在外面。
徐行溪澗,偶見落花。
花瓣翩翩,從亮堂的一線天飄落。
一具溼軟的冰冷身體泡在水裡,看不清臉,只見溼重的華衣半解,水和泥沖刷著她的身軀,流水勾勒出她單薄的身形。
安楚趕緊翻身下馬,將馬拴在岸邊,自己直闖闖地朝水邊奔去。
紅色的披風在水裡拖曳,落在澄澈的溪水裡,山間寒風如刀,一道一道刻進安楚的骨子間、心坎裡。
“姑娘,姑娘。”安楚拍了拍她的臉,探了探鼻息,還有氣。
她當機立斷從水裡把人撈起,身上的衣服吸了水太重,安楚沒辦法把她扛起來。
連拖帶拽拉到了岸邊的一棵槐樹下,安楚這才看清楚女人的面容。女人的髮髻散亂,依稀能辨認出是出嫁女子的髮式,臉上的脂粉被衝得聊勝於無,斑駁的粉痕下,露出更加自然的膚色。
目光落下,細細嗅來有一股似有若無的血腥味,安楚察覺手上的黏膩有些異常,是血!
安楚三下五除二地將女人華而不實又累贅的外衣剝乾淨了。
火摺子擦亮,生了一堆火,馬在岸邊飲水,深林之中偶有脆聲鳥鳴。
陰翳投下一片又一片,落在兩人身上,光怪陸離,眼前雲影天光連成一片,明亮的水色照亮她的眼。
安楚抬手間,看見女人手腕側殷紅的傷痕,是長年累月沉積的暗色,亦或是打孃胎出來就有的痕跡。形狀奇特,像一隻展翅欲飛的大鳥。
她突然記起來了一件事——自己被山裡頭那戶人家收留的時候,那位老大爺曾經提到過,自己的閨女手腕上有一道紅色胎記,像一隻鳳凰,以後必定大富大貴。
安楚心中滋味複雜,不知這女孩遇到什麼麻煩,她例行檢查女人的脈搏和其他身體部位,發現她居然有了身孕,安楚心中驚駭掀起千層浪。
這下麻煩了,一大一小,月份還不足,該如何是好。
她將披風搭在火堆上烘乾,拋卻了女人贅餘無用的衣袍,將她裹好了抱在懷裡。
馬上兩人,安楚身量正好擋住了懷裡多餘的人,她解下腰封,將懷裡的人繫緊,保證對方不會受到顛簸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