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仁搖頭道:“小余,政治鬥爭中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現在局勢混亂,武夫崛起之勢讓人很是擔心,像我們這樣的文人,不可能跟武夫打仗,也只能在各方勢力之間維持平衡,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有所作為。這個國家靠一幫武夫是拯救不了的,需要全體國民的覺醒和奮鬥,小余,你要記住了,世界上沒有完人,是人就有自己的利益,領袖也一樣,而保障所有人的利益的最好手段就是不斷的透過談判進行妥協,咱們中國古人說的‘中庸’就包含著這個意思。”
余文治茫然的點了點頭,腦子裡一時有些混亂,等他理清思路的時候,卻發現宋教仁已走出了房門。
帶著幾個隨員,宋教仁上了一輛總統府派來的馬車,徑直向總統府行去。
路上,宋教仁一言不發,思考著如何跟徐世昌和北洋集團討價還價,為國會爭取更大的權力,他的隨員和助手們也一言不發,車廂裡很是安靜。
很快到了總統府,宋教仁帶著隨員們進了總統府,但是余文治卻藉口頭昏返回了旅館,宋教仁本打算派一個隨員送他回旅館,但卻被婉言謝絕。
余文治回到旅館,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子,不久之後又離開了旅館,僱了輛馬車趕去東交民巷,用一本護照進了使館區,然後去了德國駐華公使館,二十多分鐘後,他才疲憊不堪的離開公使館,手裡拿著一封電報,坐著馬車又返回了旅館。
走進房間,余文治繼續在房間裡來回踱步,將那封電報看了又看,最後用火柴將電報紙點燃,放在菸灰缸裡燒了個精光。
宋教仁與徐世昌的會談進行了數個小時,等他帶著隨員和助手們返回旅館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徐世昌不僅請他們在總統府裡吃了飯,還送給了宋教仁幾幅即興書畫作品,雙方顯然相處愉快,這從宋教仁臉上的興奮表情就可以看出來,顯然,談判很成功。
余文治沒有參加會談,自然不清楚會談內容,他只是為眾人準備了熱氣騰騰的咖啡和紅茶,宋教仁興奮之餘也沒忘了余文治的頭昏,關切的問了幾句,余文治卻說頭已不昏了。
“小余,你馬上拿紙筆來,我要擬一份通電,再叫人去請幾個記者來,我要在報紙上刊登一則宣告,我要號召國會議員拋開成見,和衷共濟,阻止‘彈劾總統案’透過。現在徐大總統已經承諾,將來會與國會全面合作。”宋教仁興奮的說道。
余文治說道:“徐世昌口頭承諾而已,先生不必當真。”
“小余,對於政治,你還是欠缺了火候,現在,由徐世昌做總統最合適,對於國會最有利,如果把他彈劾下去,國會就真成擺設了,軍政強人手裡的傀儡。”
宋教仁接過余文治端過去的一杯紅茶,微笑著喝了幾口。
其他幾人也很興奮,都站在桌邊,看著宋教仁擬通電稿,余文治卻自告奮勇去請記者。
不過余文治這一去就是差不多半個小時,宋教仁等人左等右等不見他回來,正打算去找,卻發現自己已有些神智不清了,宋教仁最先倒了下去,然後他的隨員們也跟著倒了下去,只有一個喝茶最少的人勉強走到了門口,但拉開房門一看,余文治卻站在門外抽菸。
“小余……我們……”那人話未說完,人已倒下。
余文治將這人拖進房間,關上了房門,看了眼桌上的那些茶杯,嘆了口氣,從口袋裡拿出一支手槍放在桌上,找來繩索將幾人都捆了起來,連嘴也用繩索勒了起來,然後,他就坐在沙發上,一口接一口的抽著煙,並將那支手槍放在身邊,就這樣一直等到天黑。
天黑之後,幾個壯漢住進了旅館,但他們並沒有在自己房間裡呆多久,他們很快就去了余文治的那間房間,用繩索將已經甦醒過來的宋教仁等人從窗戶放了下去,旅館外頭有人接應,將宋教仁等人裝上馬車,然後駛往城北的旗人聚集區。
深夜,從旗人聚集區傳來幾聲槍響,然後一切歸於沉寂。
余文治一直呆在房間裡,繼續抽著煙,聽到槍聲時,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幾分鐘後睜開眼睛,看著宋教仁的那隻半舊的公文包自言自語。
“對不起,先生,你是錯的。這個國家,只能由一位軍政強人來拯救,因為,這是一個強權即公理的時代,我們沒有時間等待國民慢慢覺醒了,我們需要一位強大的領袖,任何背叛領袖的人,都是我們的敵人。這就是政治鬥爭,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遠離政治,但是現在,我無法遠離政治,我只能選擇背叛。”
官方史書記載,1909年初秋的某日深夜,民國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