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臘八之後下了場雪,出門都要裹嚴實些。麗妃給我捧了手爐來,用織金錯銀的小褥包了免得燙手。我便叫她同我一起去
7、青花翠…6 。。。
請安。麗妃平日裡去給母后請安都要壯著膽子,跟在我身邊就從容了許多。
在殿外抖落了身上的雪方進去,進了殿之後宮女上前來替我們摘了斗篷去烘。
沒想到甯太妃也在,這麼冷的下雪天她不在王府待著,倒是殷勤地跑來與我母后敘舊。甯太妃穿了件藏青長袍外罩著寶藍色棉坎肩,坐在母后身邊剝橘子吃,一副揚眉吐氣的樣子。
我笑問:“太妃娘娘,紅光滿面像是有喜事啊?”
母后握著甯太妃的手高興地說:“榮親王妃有喜了,若先帝有靈定要保佑我們皇室子孫枝繁葉茂。”
我在母后身邊坐下,自顧自把玩著手爐,“那要恭喜太妃晉升祖母了。這麼大的喜事,怎麼察德不進宮來報喜?”
“年尾了,府裡忙,加上王妃這事,走不開。”甯太妃掩不住笑意,眼光時不時朝坐在下邊的麗妃瞄過去,“皇上這當哥哥的讓弟弟趕在前頭了,可是要加把勁兒呢!”
“太妃娘娘費心了。”我頷首微笑,轉身去命人備上賀禮送去榮親王府。
母后留甯太妃用過午膳,兩人又談笑了許久才散了。我自然有事走開了,夜晚回寢宮才得知麗妃也在那陪了一下午,日暮時分才回來。我止住了通傳的侍女,獨自一人輕著步子溜進去。
她斜坐在榻上繡香囊,嫻熟地在緞子上挑著花兒。想必受了委屈,眼裡水盈盈的卻隱忍著,只靠這個來打發時間。那樣警覺的人兒這回竟疏忽了,直到我走到她身側她才猛地轉過頭來,緊接著要下榻行禮。
我按住她,俯首問:“繡什麼呢?”
“繡牡丹。”麗妃溫婉一笑,將香囊呈給我看,“要送給皇后娘娘的。”
我邊笑邊搖頭,問:“母后說你什麼了?”
“沒有。”麗妃低眉順目,將線頭放進口中抿了抿,“皇上今後還是少來昭陽宮,多在德陽宮歇著,畢竟那才是正宮。”
我就猜到母后心中動了怒。倒不是因為甯太妃進宮來耀武揚威,而是因為皇家子嗣乃頭等大事,我卻至今沒有令她滿意。若是再過幾年仍無所出,連皇位都岌岌可危。她憂心忡忡是應該的,而我能怎麼辦呢?
麗妃忽然用腳尖蹭蹭我,面上不露聲色。我便隨手將簾子拉下,側耳湊近她。
麗妃竊竊說道:“敬事房報皇太后說皇上三十五日未有臨幸妃嬪,太后擔心皇上的身子才盤問了臣妾許久,並無其他。”
我莫名其妙地想笑,身為帝王,卻無時無刻被人窺視著。
看來已經瞞不過母后的眼線了,我低聲問:“你怎麼說的?”
“只說上次風寒之後精神一直不大好。”麗妃的頭越垂越低,耳廓微紅,囁囁說道,“太后還問皇上興致極好的時候,有沒有……半個時辰。”
似是在給自己找難
7、青花翠…6 。。。
堪,儘管四下裡並沒有人看著我,但還是覺得滿身恥辱。我不再問下去,輕撫麗妃的臉頰,“為難你了,今晚自己歇著,朕去回母后。”
踏著厚厚的雪往慈寧宮趕去,心裡好像著了火似的灼熱煩躁。
萬籟俱寂中,聽見自己腦子裡亂糟糟地嗡嗡響,有些皮鞭抽打屍身的聲音,有些是婦孺淒厲的叫喊,還有大火燃燒屋舍、槍頭刺穿喉管,少女被捆綁著送上我的龍床……
紛紛紜紜都是求死不能。
我一直活在那些可怖的回憶中無法抽身,我一直向先皇祈願讓我安然度過此生,甚至什麼都不要,只要讓我獲得片刻的安寧而已。
連母后都不讓我好過,還可與誰說?
微弱的燈暈中看見小雪細密地飄落,無聲無息,卻冰封了整片大地。臘月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
齊安緊緊跟著我,一行人窸窸窣窣到了慈寧宮門口。
只瞥了眼慈寧宮的牌匾,我那一團心火在冰天雪地裡迅速冷卻了,臨時改了主意。
這世間總有人如意了有人就不如意,何必鬧得所有人都不如意。況且,母后並沒有錯。我叫住正要進去通傳的太監說:“朕只是路過,不進去,不必通傳。”
“是。”太監躬著身子退下,靴子沾了雪水印在階上一個個腳印。
齊安上前低聲詢問:“皇上,今夜上哪裡歇著?”
我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