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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他起身朝她走近兩步，壓低聲音：大事定在月底，你宜快不宜遲。

&esp;&esp;沈玉嬌仰起臉，望向面前高大的男人。

&esp;&esp;他的臉龐已褪去當年的浮躁痞氣，深邃眉骨間滿是成熟將領的穩重，那雙總是含笑望著她的眼眸裡，也是叫人心安與信服的銳利與堅定。

&esp;&esp;好，我會盡快。

&esp;&esp;沈玉嬌頷首，又攥緊了袖角，望著他：你自己，也千萬保重。

&esp;&esp;她一顆心，已禁不起再多的打擊。

&esp;&esp;謝無陵凝著她瑩潤烏眸間滉漾的擔憂，薄薄唇角輕扯了下：一定會的。

&esp;&esp;畢竟，他可不像裴守真那般捨得。

&esp;&esp;【128】

&esp;&esp;【128】/

&esp;&esp;裴瑕殉國的訊息來的突然。

&esp;&esp;如今裴府就剩沈玉嬌這麼一位女主子, 哪怕母親和阿嫂能搭把手，但她們終究是他府的女主人，大多事還得靠沈玉嬌自己撐起來。

&esp;&esp;送走謝無陵後, 她收拾眼淚, 打起精神，吩咐府中下人置辦喪儀, 並往長安親友、往來同僚府上報喪。除此之外，還得忙著收拾箱籠，往聞喜送信。

&esp;&esp;沈玉嬌忙得陀螺般不停, 直到夜深人靜, 方才有空喘息, 將那封放妻書拿出來，又逐字逐句看了一遍。

&esp;&esp;讀第二遍時, 還是會落淚。

&esp;&esp;且沒有旁人, 眼淚可以落得更加肆無忌憚, 悲慟亦可不必顧忌。

&esp;&esp;沈玉嬌盯著那些清雋墨字, 忍不住去想, 裴瑕寫下這封信的場景。

&esp;&esp;燕州雪夜，子時客舍。

&esp;&esp;也如此刻一樣萬籟俱寂的夜，他獨坐燈下, 提筆落墨。

&esp;&esp;字字句句，情深意長, 卻又無情殘忍。

&esp;&esp;他是如何想的呢？

&esp;&esp;他說，和離一事, 絕無可能, 除非我死。

&esp;&esp;【恐連累愛妻，遂作此放妻書。】

&esp;&esp;他說, 玉娘，你我夫妻一體，不必客氣。

&esp;&esp;【本以為能兩體一心，白頭偕老。】

&esp;&esp;他說，玉娘，忘了他。

&esp;&esp;【勿以吾為念，忘卻前塵，另覓良緣。】

&esp;&esp;他說，裴守真的心在你手中了，它不比旁人的差，真的。

&esp;&esp;【吾亦將反思己過，修正不足，以求來世再得良緣。】

&esp;&esp;裴瑕裴守真。

&esp;&esp;夫妻七載，好似直至今日，她才瞭解到真正的那個他。

&esp;&esp;淚水不覺模糊視線，直到哭累了，沈玉嬌才拖著疲憊身軀走到床邊。

&esp;&esp;從她暈倒那日，棣哥兒就被李氏帶回沈府住著，裴瑕離世的訊息那孩子尚且不知。

&esp;&esp;沈玉嬌也不知該如何和孩子說，總之，能拖幾日算幾日，起碼等她這當母親的先收拾好情緒。

&esp;&esp;闔上沉重眼皮時，她想，守真阿兄，入夢來吧。

&esp;&esp;起碼讓她與他好好道個別。

&esp;&esp;哪怕是在夢裡。

&esp;&esp;可他卻太吝嗇，再不肯來。

&esp;&esp;一夜無夢到天明。

&esp;&esp;再次醒來，沈玉嬌走到鏡前。

&esp;&esp;鏡中人滿臉憔悴，雙眼紅腫。

&esp;&esp;這副模樣莫說是白蘋她們，她自己都嚇一跳。

&esp;&esp;闔府的下人們也都難掩哀色，白蘋秋露兩個婢子私下也都偷偷哭過，這喪訊傳到在外養老的喬嬤嬤和已經嫁為人婦的夏螢、冬絮耳朵裡，也都紅著眼眶前來探望一番，暫按不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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