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阿嬌,畢竟不是當年的阿嬌了!
竇嬰不虧是做老師的;
這些年下來,對劉榮瞭解甚深,只稍一眼就知道學生在想什麼。
搖了搖手中的金屈卮,太子太傅溫和地問大漢太子:“殿下,月前……南皮侯彭祖親至長信宮,求館陶翁主為‘南皮侯太子妃’。”
“啊?”劉榮詫異地挑高眉毛——這,他還真不知道!
見學生毫無摻假的驚異表情,魏其侯竇嬰不得不再度感慨皇太后姑母的手腕——瞎老太太,著實不簡單啊!
龐大的長樂宮城在她的統治下活像只帶蓋的鐵桶。不讓外傳的訊息,還就真一點都透不出來!
‘要不是在宗親的酒宴上,竇彭祖一不留神自己說漏了嘴,我也不知道呢!’腹誹完,竇嬰放下酒卮,話歸正題:“長公主予以……婉拒。”
“耶?!”劉榮越發吃驚了;
皇太子急問師傅:“太傅,姑姑何故……拒之乎?”
在他看來,表兄竇良雖不是宋玉般人物,但也敦厚有才。以陳家表妹如今的情況,能嫁入親戚家,穩穩當當做個未來的侯夫人,已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境遇了——啞了就是啞了,是缺陷,無法抹殺的大缺陷——而館陶長公主卻予以拒絕,難道是打算留女兒在身邊一輩子?
竇太傅不緊不慢解惑:“因侯夫人……屬意其子……尚主!”
“如此……”皇太子劉榮聞言,點點頭表示理解——這是大漢所有侯門的夙願。
話題一轉,竇嬰斜睇著他的皇儲學生,頗帶些不懷好意地問他,如果以竇氏家族的知根知底與血緣之親,以南皮侯竇彭祖的情分和人品,以南皮太子竇良的條件……長公主還擔心女兒受委屈而不願許婚,怎麼可能會答應陌生且沒尊位的慄家?
因竇氏家族和館陶姑姑素來親厚,劉榮往日不好意思在竇嬰面前直說,不過今天說到這裡,就忍不住了:“太傅,今日不必……以往也!姑姑愛財,喜權;阿嬌不能言……”
“殿下!慎言!!”竇嬰斷然打斷。
揉了揉眉心,竇嬰側臉向劉榮,有些乏力也有些好笑地問:到底是什麼讓皇儲殿下以為,由於阿嬌啞了,館陶長公主就會降低擇婿標準?
“太傅……”
劉榮一副正義凜然:“人……皆如此呀!”
“否!殿下,”
竇嬰搖首,鄭重道:“人……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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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雙手搭在女兒肩上,長公主說了句令阿嬌費解的話:“切記,太子太傅竇嬰者,非竇氏之才俊,乃朝廷之才俊也!”
“咦?”阿嬌瞠目,惶惑——這兩者,有矛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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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其侯官郅的書房——
劉榮瞪瞪眼,
小小地以極快速度歪一下嘴角,隨後不做聲了。
太子太傅竇嬰凝視大漢皇位繼承人半晌,胸口忽然升騰起許多無力。
毫無疑問,劉榮是個好皇子好青年,陽光、善良、好學、有孝心、守規矩……
但或許因身為長子,尤其是作為當時皇太子的長子——帝王家的皇長孫——劉榮從一出生起就萬眾矚目,待遇特別,享盡萬般寵愛。
或許正是由於一切得來太易,從小被保護過度,劉榮在與人打交道的技巧和揣摩人心的能力方面,要遜色很多——甚至比同為皇子的弟弟們還要差些。
‘拜託!你好歹也算是在長公主面前長大的,相處這麼多年……’
太子太傅竇嬰,不由得感到有些洩氣:‘對嫡親的姑姑,對你父皇唯一的同胞姐妹,還真是一點都不瞭解!’
“君侯……”書房外,傳來家老的聲音。
沒有反對。
書房拉門處輕輕一響,開啟了。一名錦衣少女託把銀執壺,款款而入。
華麗的衣裙拖在地板上,形成完美的弧度……
“阿父……”提壺少女先是向竇嬰太傅行禮,接下來卻一個轉身,走向客座為劉榮倒滿酒爵。
鬢邊金步搖,耳後明月珠!
竇家貴女斟酒的動作輕盈優雅;唇邊的巧笑,明媚有如春風:“殿……下……”
垂下眸,劉榮接過金爵,微微頷首回禮,正襟危坐如故。
少女動人的臉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