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細小的珍珠項鍊。我和小雨心裡一沉,不自覺地對望了一眼。我嘆了一口氣,今天是小妹大喜的日子,但對千慧來說,可能是她有生以來過得最殘酷的一天了。
那條項鍊是小雨的,和去年夭夭生日時送她的禮物完全一樣,小雨共有兩條,給了夭夭一條,自己留了一條。項鍊本身並沒有什麼,關鍵是底部的心形小墜裡有我一張人頭像片。果然千慧撿起項鍊,開啟了那個心形小墜看了一下,又抬起頭遠遠地向我們望過來。千慧孤獨地站在那裡,身後是空曠的原野。我心臟收縮,痛苦地垂下了頭。
小雨看了看我,忽然走到千慧面前,伸出手道:“大嫂,這個東西是我的,請你還給我。”千慧把項鍊放到小雨手中,雙手抱胸,轉過身看了看遠方,又慢慢地走了回來。
三人重新上車,一路再無言。
Z城到S市的路,我已經走了不知多少次了,但這一次我才知道,原來這條路真的好遠。千慧面無表情地開著車,小雨一臉平靜,只有車廂內的空氣在沉甸甸地思索。S市越來越近了,我心頭也越來越重了,象橫著一塊鐵板。今晚,我將如何面對千慧呢?
第一百二十二章 深夜
回到S市送小雨到家後,我和千慧掉頭回家。千慧開著車,她眼光迷茫,面色悽苦,一言不發。我坐在後面,心裡難受至極,彷彿無數苦水在我口腔和胃腔之間上下翻攪。我幾度想要和千慧說點什麼,可竟張不開口。我能說什麼呢?對她說對不起?向她懺悔?乞求她的寬恕?同我的行為相比,一切的語言都太蒼白無力了。
正當我苦於怎麼開口的時候,千慧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淡淡道:“程東,你今天喝多了,回到家早點睡吧。”聽後我有些驚訝,因為她沒有叫我老公。我抬頭看了她一眼,苦道:“千慧,你怎麼……又叫我名字了?”千慧沒有看我,笑了一下,笑得很淒涼,道:“你不是說,你喜歡叫名字嗎!”
我痛苦地閉上雙眼,把頭仰靠在椅背上,一路再無言。
到家時,還不到四點,我心裡難受,更不知如何面對千慧,再加上酒意尚未消,胡亂脫吧脫吧就上床睡了。或許是長時間駕駛身體疲憊,千慧也上床了。她把一條手臂墊在枕頭上,側躺看著我。她眼光很複雜,似有些哀怨,又有些冷靜,卻絲毫沒有責備,但仍直透我心底的最深處。
我被她看得極不是滋味,內疚、自責、無奈、痛心多種感覺在我心裡不住地翻騰。我想閉上眼裝睡,可千慧深深的雙眼仍懸在我腦海裡,無論如何擺脫不去。我實在忍不住了,睜開眼,哭喪著臉道:“老婆,你……有什麼事嗎?”
“沒有。”
“那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沒有。”
我無語了,一雙眼看著她,眼光裡簡直帶著乞求了。千慧輕嘆了一聲,道:“程東,你累了,快睡吧。”說著話還伸手溫柔地幫我蓋了蓋被子。我更加難受了,心道千慧呀千慧,你還不如臭罵我一頓,打我幾個大耳刮子呢!你這麼做,簡直要把我折磨死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窗外的天色已漸黑了。在千慧一直注視的目光中,我終於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熟睡中,我做了一個夢,恍恍惚惚中,有一盞燈懸在半空,很亮很亮的燈。我看到了自己。我費力地堆著雪人,一旁是穿著布褂的小妹凍得紅紅的臉蛋;我去上學,洗得發白的書包隨著我的腳步拍打著我的屁股;我在柳樹下讀詩,讀著“窈窕淑女,君子好求”,讀著“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就在一知半解中,走過了月落烏啼的楓橋,聆聽著二十四橋玉人如泣如訴的吹簫。
我還看到了湖光山色。野徑山幽,小橋風皺,我攜的是誰的手?那個經常撞向我胸口的,是誰的小額頭?還有那個孤苦無依的背影,風吹的她的馬尾辮啊,四處飛散,我卻看不清她流淚的雙眸;我更看到了那人淡如菊的倩影,那雙纖白無瑕的手指,那個酒紅色的夜晚,那個靠著我的肩和我相擁共舞的玉人,那個夜色斑斕美得迷離的維多利亞港,那隻在沙灘上被刺破的小腳丫……我看到了好多很美很美的景象。
燈,滅了;夢,醒了。夢中的良辰美景皆已消失成虛設,唯有我的靈魂還在黑暗中出竅,我不知是任它漫遊,還是喚它回來。
我擦了擦頭上的汗,向牆上的夜光鍾望去,時間:凌晨一點四十,正是深夜。
我不常做夢,也不知這個夢意味著什麼。我轉頭看了看身旁,沒有人,千慧不在。我起身,耳邊傳來瀟瀟的聲音,我拉開窗簾,窗外雨水紛飛。一場春雨一場夢,虛幻也現實,我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