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柴高出了事後,順順給家裡打電話,要柴高監獄的地址。劉家穩把這事說給柴旺,柴旺一搖頭說,順順理睬這個混蛋做什麼?讓他自己在監獄裡好好反省吧,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劉家穩說,順順給他寫封信,鼓勵鼓勵他,對他的改造有好處。柴旺想了想,就把地址給他了。柴旺知道兒子喜歡順順,因為喜歡她,連帶著連綠色都愛了。他買汗衫、褲子和球鞋,一定要綠色的。吃菜,也喜歡夾綠色的菜葉往嘴裡填。除了吃和穿,他把住的地方也“綠化”了,他屋子的牆圍子原來是黃漆的,他非說那是屎的顏色,看了讓人噁心,鬧著讓柴旺買了筒綠漆,厚厚地刷了一層,把顏色給改了。小孩子的這點把戲,怎麼能逃得過大人的眼睛呢。柴旺知道兒子配不上順順,就像麻雀不能和孔雀相配一樣,這是他不想把兒子的地址給順順的根本原因。
劉家穩平素在家也乾點力所能及的活兒,比如擦桌子掃地,燒爐子,做點簡單的飯菜等。到了臘月忙年的時候,他會把笤帚綁在木棍上,舉著它挨個屋子掃塵。常人一天可以幹完的活兒,他搖著輪椅要做三、四天。他還喜歡糊上一盞紅燈籠,除夕時吊在院子的一棵山丁子樹下。柴旺最佩服的,是他每年都要自己寫春聯,貼在門上。柴旺每回看了,都要回家羨慕地跟老婆說,還是有文化好啊,你看人家寫的那幾筆字,看著比街上賣的那些字都好看,有筋有骨的!柴旺家的說,他貼這樣的春聯,是想讓過往的人知道,他們家跟別人家不一樣,是有水平的家。柴旺說,可惜我不太懂那字的意思。柴旺家的說,他家的狗都得叫著個和尚的名兒,那對聯不更得玄啦!柴旺一想起“空竹”這個狗名,就笑了。
柴旺吃過早飯後,就到劉老師家去了。空竹聽到門響,從窩裡爬出來,撒著歡兒跑過來,叼柴旺的褲腳,很親暱的樣子。劉英已經上班了,劉家穩戴著老花鏡,披著棉襖,坐在窗前讀書。見柴旺進來,他放下書,叫了一聲“柴哥”,問他這一段生意好不好。柴旺說,好什麼,一天掙個塊八角的,也就是夠買兩塊豆腐吃的。柴旺見玻璃窗上飛滿了霜花,屋子冷颼颼的,就說,這麼冷,怎麼不多燒點?劉家穩苦笑了一聲,說,這不是為了省點煤嗎。煤一年比一年貴,按暖和了燒,等於燒我的骨頭,心疼啊。劉英一上班,我就給爐子斷火,傍下晌的時候,我再點起火,這樣她下班回來屋子就有熱氣了。柴旺說,哎,你對媳婦是真心疼啊。劉家穩淒涼地說,我一個廢人,心疼她頂什麼用?也沒落得個好啊。柴旺想起了時常聽到的他們的吵架聲,怕劉家穩酸楚,就沒敢接這個話茬兒。
劉家穩張羅著給柴旺泡茶,柴旺連說“不必不必”,說完他自己都笑了。他平素會說“不用了”,沒想到踏進了能識文斷字的人家的門,也跟著文縐縐了。他在自嘲中跟劉家穩說明來意。劉家穩的眼神本來是暗淡的,柴旺的話,就像一爐火把他點燃了,他的眼睛跳躍著活潑的光影了。他一迭聲地對柴旺說,你想得對,現在的春聯都是千篇一律的,不是“好年好景好前程、順風順水順人意”,就是“四海財源進寶地、九洲鴻運到福門”,俗得不能再俗,我要是寫,肯定能寫出新意!再說那印刷的字都是從電腦裡出來的,一個模樣,沒個性,沒風骨,這樣老掉牙的春聯貼在門上,跟貼了狗皮膏藥似的,發出的都是濁味!劉家穩的這番話使柴旺聯想到自家的春聯,他年年都喜歡貼一副“一帆風順年年好、萬事如意步步高”,難道這在劉家穩眼裡也是“狗皮膏藥”?柴旺有些不快,但他想一個久病的男人太壓抑了,發發牢騷也是正常的,就不介意了。劉家穩說,我們說辦就辦,我這有一百塊錢,你去買紅紙,再買一盒“一得閣”的墨汁。柴旺問,毛筆呢?劉家穩說,毛筆我這有好幾把,現成的,使順手了。柴旺說,你只管出力,不用你出錢,下晌我就把紅紙和墨汁買來。賣得的錢對半分,行不?劉家穩大喜過望地說,當然了,當然了!要是真能掙到錢,我就給劉英買一臺合慈頸椎治療儀,她一天到晚埋頭備課、批作業,頸椎都變了形了,說暈就暈,要是不及時治,將來像我一樣癱瘓了,和和順順怎麼辦?柴旺說,那病真能讓人癱?有那麼厲害嗎?劉家穩就像個醫生一樣,把他所掌握的頸椎病的危害性一五一十地講給柴旺,聽得柴旺直咋舌,連連說,老天,那可不能耽擱了,要趕緊治!那個東西得多少錢能買下來啊?劉家穩說,我打電話問過醫藥公司了,打了折還得七百六十塊呢。柴旺又咋了一下舌,心想賣春聯很難賺到這麼多錢啊。他為難地說,做生意跟打魚似的,不知道哪一網得了,哪一網又是空的。劉家穩倒是大度,他說,咱賣春聯,也是圖個喜慶、有趣,賺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