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忠實嗎?還稱得是光明磊落嗎?須知人做事,隱了姓名是無用的,隱了一時,隱不了
萬世,便可不得罪後世嗎?你道不刻上你的姓名,便可以瞞得後世,便可不得罪後世嗎?那怎能夠呢?唉!你真所謂愚不可及了。哥哥聽得古人說過匹夫不可奪志麼你怎麼當時不以死抗命呢?〃
安民正自心裡難過,被他妹妹的這一詰責,不由得熱血沸騰,渾身血管好像都要爆裂似的,慨嘆道:〃我這個人太沒志氣了,當時怎麼想不道一死自全呢?唉!我真無顏再活著見人了,而今一死了之罷。〃說罷拿著刻刀向自己喉嚨便刺,說是遲,那時快,十五妹早跳過來,把安民的手腕抓住,笑道:〃哥哥到而今未死,卻遲了,死了不僅無益,反到見笑於後世呢。〃安民疑難道:〃妹妹你叫我到底怎辦呢?活著怪我不好,死呢,你又笑我死遲了。〃
十五妹道:〃你當時不能任他們打死杖下,卻等到如今來自殺,還不是遲了嗎?現今只有退而補過了。〃
安民道:〃妹妹我此時真糊塗極了,一點兒見解也沒有了。你就給我想個補過的法子吧?〃十五妹道:〃大哥安南山不是隱居在五百里外的一卷山裡嗎?那裡有薄田土可種,有茅屋可居。只是今夜你要帶家人前去,晝伏夜行,每夜要走七十餘里,七日可以到達,到了那裡,就與大哥一同耕種農田,拋開這刻字的行當,不再與這些狗官當差使,就免惹是非了。至於怎麼樣補過,那你就別管了,我自有辦法,不過哥哥必須領家人先走七日,等你們到達了,我方可動身趕來。〃
安民道:〃妹妹計劃很是,我照著你的意見去做,但是妹妹是個女子,留在後走,我是不放心的。〃十五妹道:〃哥哥把妹子當作男子一樣看待,留在後走是不妨事的。〃安民說不過十五妹,也只好依她。當下兄妹議定,是夜安民打起包裹,領著九個弟弟連夜奔~卷山而去。晝伏夜走,非止一日,到了一卷山他大哥安南山,大嫂嫂任氏,侄兒小虎頭(書中交代,這小虎頭即後來梁山伯的神醫安道全)一同出來接著,不勝喜悅。安南山細數家人忽驚問道:〃十五妹呢?〃任氏也插口問道:〃是呀,怎麼都來了,唯獨沒有她呢?〃莫不是,說出這三個字,快又縮住了口,把眼瞧著安民,等他回答。
安民見哥嫂提起十五妹,便把怎樣被官府強迫刻黨人碑,十五妹怎樣詰責他,自己怎樣自殺,十五妹又怎樣阻止他,定計,要領家人先走,她一個人自願留在後面趕來,詳詳細細說了一遍,任氏聽了道:〃這麼說十五妹是想給叔叔補過了,我看她是想留在後面去削碑文的。〃
安南山道:〃她又未給你說過,你怎麼知道她留在後面是要削碑文呢?〃任氏笑道:〃聽叔叔這等說了,還待她來告訴嗎?如果這還要她來告訴才知道,那不成了廢人嗎?〃安南山道:〃她要是想削碑字,何不叫兄弟同去削呢?一起同來,豈不乾淨嗎?何必定要待七日後呢?〃
任氏大笑道:〃正因為她要待七日才行,所以知妹妹她要去削碑的,她預計程途,叔叔須得七日方可到達這裡,所以叫叔叔去削碑文,就要等到七日後,這是為保叔叔及家人安全的計劃。如果叫叔叔去削了碑文一同走,這一家人還想逃得出虎口嗎?官府見碑字削去,豈不疑心是叔叔削的,然而叔叔是個石匠,還不是再叫叔叔去重刻嗎?到了叔叔住所,見是全家在逃,一時追騎四出,叔叔及一家人不就盡被捉到官府裡去嗎?於是十五妹就定要待七日後,獨自去幹這勾當,獨自一人來此,而今不必談論,我料再過三日,十五妹就會來此的,那時便知分曉。〃
安民道:〃這又不對了,我方整整走了七夜,她來得怎麼這麼快呢?〃任氏道:〃十五妹姑娘來,是必晝夜兼行哪。〃安南山等只是將信將疑。三日已過,安南山與安民等正聚在屋子裡說話呢,只見小虎頭跑進來道:〃媽媽同一個不認識的人,在門前大松樹下說話呢!我們這裡一想是沒有人來的,怎麼這幾天只是來人呢?〃
南山聽得,疑心是十五妹來了,急忙和安民走出來迎接,出門一看,把眾人都呆住了,尤其是安南山,把眼睜得像銅鈴似的,額上汗珠一點一點直滾,你道為何?原來是一個又白又俏的美男子與任氏肩並肩,手搭手兒坐在那裡說笑,相互間表現十分歡喜而又親熱的神情,卻不見十五妹,安南山還以為任氏是姑娘家時節,曾有過情郎,如今特地尋了來的,所以她二人說笑,使他一時好比個醋缸子擱在烈火上,醋味向四方發洩,渾身都起了醋素作用,好不難受,畢竟安民眼亮,看出是十五妹喬裝的,忙向安南山道:〃那男子就是十五妹喬裝的啊,大哥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