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相信他的說法,相信他真的喜歡這種悠閒的生活,可是從他日漸黯淡的眸光,從他益發勉強的笑容,她讀出他的不快樂。
是該讓他重回他的世界了,但她卻還自私地想將他多留在自己世界中一段日子,不用太久,再幾天就好……然後他回俞家,她回埔里。
俞子城不止一次向她表示他無意和子惑爭總裁的位子,所以子惑還是有很大的機會可以當上俞氏企業的總裁,繼續他喜愛的工作,只是秘書勢必得換個人當了。
玉竹望著他的背影,忽然有些鼻酸,她連忙抬起頭,將淚水眨回眼底。
她彎下身,拎起兩袋垃圾,走向玄關。
“玉竹,你去哪兒?”
“我拿垃圾去丟。”她低著頭說,怕他看見自己微紅的眼眶。
“我拿去丟就可以了。”
“不用了。我得多運動,不然會變胖。”說完她換上外出拖鞋,開啟鐵門走下樓梯。
才剛走出公寓大門,玉竹的淚水就忍不住決堤。她站在路燈旁,放下手中的垃圾袋,用力抹去兩腮的淚水,但淚水卻愈擦愈多,直掉個沒完沒了。
“別哭了!”她大聲斥喝自己,“你可以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只要把他留在身邊就好,不就什麼事都沒了。”
可是……他做不到!玉竹緩緩蹲下身,雙手環抱住自己,痛哭失聲。因為太愛他,所以沒有辦法對他的不快樂視而不見。
昏黃朦朧的月光斜斜照入三樓公寓的陽臺,俞子惑蹙緊濃眉,怔怔地望著路燈下蜷縮哭泣的身影。
“別那麼懂我不好嗎?”他輕聲道。最起碼只有他一個人在掙扎,他一個人在受苦。
“我爸很愛我媽,”俞子惑望著母親墓前鮮嫩的白玫瑰,緩緩說道,“他總說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心裡老想著玩。坦白說,我是四個孩子中最悶的一個,也是最不像她的一個,可是她不論去哪兒,總愛帶著我一起去。很奇怪,是不是?”
玉竹抬起頭,凝望著他的側臉,“不奇怪,因為你最像她最愛的男人。”
“或許吧,我跟我爸一樣有著討人厭的倔脾氣。”
他淺淺一笑,思緒再次飄回多年前的今天。“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年去救詩奕的人是我,或許我爸就不會那麼難過了。要是事情可以重來,我——”
她捂住他的嘴,不讓他繼續說下去。“如果躺在這裡的人是你,你想你母親會高興嗎?她會原諒自己嗎?不,不會的,她會寧願死的是自己。這件悲劇唯一有錯的只有我父親,因為他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卻造成永遠無可挽回的傷害。事情發生後,他一直在自責,可是再怎麼自責也改變不了既成的事實。就算你父親一輩子都無法原諒我們一家人,我也可以瞭解。”
一道閃電劃過陰黑的天了,雷聲隆隆反動靜默凝的空氣。
“快下雨了,走吧。”俞子惑牽起她的手,轉身走向墓園出口。
玉竹遲疑了一下,回過頭看向墓碑,“可是還沒到半個小時。”這是了惑向來的習慣,十四年不曾改變。
“沒關係,媽不會介意的。”
還沒走到停車場,溼冷的雨水已經開始往下落,玉竹連忙撐起順手帶來的黑傘。每年的這一天,似乎總是在下雨。
“讓我拿。”俞子惑一手接過她手中的傘,一手搭著她的肩將她牢牢護在懷中,不讓半點雨淋溼她的衣服。
小小的黑傘容納不了兩個人,他的肩膀和背幾乎都被雨淋溼了。
“靠過來一些,你的衣服都溼了。”玉竹見狀,努力想挪出多一點空間讓他靠過來,但他卻牢牢將她固定在懷中。
“不用了,淋點雨死不了。”
“你老是這樣子,下了雨也不躲雨,要幫你撐傘也不肯。”
俞子惑低下頭,笑眼看她,“誰教你老是不換一把大一點的傘,這麼小的傘,難道要我跟你爭啊!”
老是不換一把大一點的傘?玉竹若有所思地用食指戳戳他的胸膛,“惑,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我的?”
俞子惑別開臉,“不記得了。”
“說嘛!究竟是……”她倏地睜大眼,“難道你以前不讓我撐傘送你回車上,是因為怕我淋溼?”
他臉上浮現一絲赧紅,不自在地清了清喉嚨,“你的想像力真豐富,那時候誰理你呀!討厭你都來不及,哪管你會不會淋溼!”
“說得也是。”玉竹興奮的語音陡降,無精打采地垂下頭,“我還以為我也是你的初戀,看來應該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