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容術作為改變容貌和體態的化妝術,在現當代武俠小說尤其是古龍的小說裡時常可見,《碧血洗銀槍》的玉玲瓏、《絕代雙驕》的屠嬌嬌、《陸小鳳》的司空摘星和《武林外史》的王憐花等都是個中翹楚。易容術作為出奇制勝的法寶,經常是武俠小說中扭轉敵我懸殊、情節急轉直下的常用道具和橋段。我自幼深受武俠小說薰陶,對易容術當然不陌生,加上當代整容術和化妝術的蓬勃發展,以及美劇《整容室》(NipTuck)的問世,都促使我想將易容術系統化、職業化,從而創造出《魅生》的故事及其人物形象。
“魅生”,顧名思義,可作“魅惑眾生”解,可作“魅由心生”解,亦可作“百魅叢生”解,簡略的標題可充分發揮中文的多義和聯想,解釋則自在讀者心中。《魅生》較特別處在於,它不僅是對以往小說中易容術的模仿,而是賦予了易容術更為玄妙神奇的幻想色彩,不但“面由心生”,藉助奇異香料的作用,易容還能改變人的性格和記憶,使其身心皆變,完全成為一個新的人。尋常高明的易容故事,類似於唐宋“傳奇”的文字——故事傳述的是“奇事奇遇,奇聞奇觀”,無論境遇多麼奇特,主人公無論多麼厲害,總在人力可為的範疇內。譬如《聶隱娘》裡的空空兒,“人莫能窺其用,鬼莫得躡其蹤”,技藝非常了得,但依然行刺失手,一擊不中。這裡的“奇人奇術”,儘管有所誇大,依然是到達人類極限的一種“奇”。《魅生》裡的易容術,則更貼近於六朝以來的“志怪”小說,或者說是泛化了的傳奇,其中由易容、香料控制人的心神、導致性格記憶變化等等玄妙色彩,已是一種超現實的“奇”。前傳中出現的靈法師等內容,更體現了“張皇鬼神,稱道靈異”的六朝志怪特色,鑑於不是本文論述的篇幅,這裡暫略。
由於《魅生》的超現實特點,使得它最終被歸類在了“奇幻小說”的型別中(儘管對於大量描寫中國古代背景的幻想小說是否屬於“奇幻”這一說法還有很大爭議,本文暫且模糊奇幻、玄幻、魔幻等的定義),同時,它也帶有泛武俠文字的特徵。
【結構與時空】
在《飛·奇幻世界》登出的八篇魅生依次為:《別離》、《聲色》、《彼岸》、《浮生》、《花夕》、《鴛夢》、《雲煙》、《空焰》。一件有趣的事是,它們在登出時是以短篇而非長篇連載的形式出現的,讀者剛開始閱讀時,是將它們當作一個個零散、獨立的故事來看的。故事過半之後,讀者終於看出了箇中聯絡,每個故事除了獨立成章外,還可以集珠成鏈串成一部長篇。
本卷名為“妖顏”,指的是主人公紫顏,以及掌下生花的易容術,八篇的篇名都是紫顏易容時分別用的香料,除了配合當篇的故事內容外,也是紫顏易容時的招牌特色。《別離》始於初春,《聲色》則是春末,春季的兩篇情節互有關聯,《別離》中用到的人皮面具,在《聲色》中交代出為螢火所有。接下來《彼岸》承接上文對螢火身份的猜測,直接引出另一個重要人物照浪,同為夏季篇的《浮生》,則引出與照浪合謀的熙王爺,兩篇情節的呼應暗合在後文;同時《浮生》又以熙王爺引出了《花夕》裡的尹貴妃。之後四篇結構迴圈如前,秋季篇的《花夕》、《鴛夢》講述兩個容顏漸衰的女子的愛情與圍繞她們的陰謀,冬季的《雲煙》與《空焰》則是兩個男子落空了的企圖心。
《妖顏卷》的故事時間歷經一年,其中相關故事又涉及到過去的多個時點,最早上溯二十年前,這就將小說的時間之箭射向更遙遠的往昔,拓展了有限時間的廣度,為情節敷衍留下較多的想象餘地。人物的命運與過去糾纏交織在一起,當日的因與今時的果,當日的結局與今時的重構,每個人都是隨著時間鏈向前運動的一個點,在他們遇到了紫顏後,命運悄然突變,不再重複過去,而有了嶄新的收梢。易容術乃至背後這個人,成為浩茫時空中最為閃亮的焦點。
於是紫顏所在的紫府,理所當然成為故事發生的主要場景。道教將“紫府”稱為神仙居處,無論在《魅生》中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都使這個地點帶有某些暗喻的性質。紫府是一個封閉空間,這裡有不合時宜的奢華和高深莫測的主人,每一場易容都能達成主顧所願。與其苛責這個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的地方,倒不如將它視為一種符號和象徵,這是一處彷彿“神秘之鑰”的存在,每個身處命運漩渦的人,會走向這裡尋求解開難題的方法。因此,即使紫府這個空間是固定不變的,紫顏的主顧卻來自四面八方,小說的空間依然可以由一個點向外輻射,到達足夠遠的地方。限於《妖顏卷》的篇幅,本卷中紫顏的主顧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