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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子裡,父親顯得很“摳”。他從不讓別人在我們家裡吃飯,他經歷過全國鬧饑荒的1959年,他深知每一粒米、每一顆飯,對於生命的意義。有一次,一位鄰居來我家談事情,正好是吃飯時間,我們準備端菜吃飯,父親看出我們的心思,向我們使眼神,示意我們不要慌,讓客人走了再開飯。還有一次,我們一家人正在吃飯,生產隊來人借農具,父親讓我們不要吱聲,馬上起身把他擋在門外,不和他多說任何寒喧的話語,並立即去給他拿農具,動作之快令人驚歎,迅速把客人打發走了。父親回到飯桌時,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彷彿是在告訴我們:“好險喲,總算省了一個人的飯。”

貪玩是父親一生的本性。母親經常在我們面前嘮叨,說他小時候上學時,經常逃學去爬桐油樹或者去小河裡泡澡、抓小魚,甚至去賭錢,一玩就是一天,所以他只認識很少的幾個字,幾乎是文盲。青年時代,國民黨強制性的抓他去當兵,擔任炊事員,時常因為貪玩誤了連隊正常開飯而捱訓,玩皮的他如何受得了軍隊的嚴格,最後他不得不成為逃兵,偷偷的跑回了家。父親結婚成家後,仍然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對漫漫增加到自己肩上的重負一無所知,懶散——仍然是青年父親的主要表現。母親懷著二哥快要臨產了,他照樣天天出去玩牌,二哥出生那天,鄰居去牌館通知他,他說知道了,可還是天黑才回家。年輕的母親為此生氣了好幾天呢,我們長大後,母親常常用這件事在我們面前取笑父親。每談及此,父親總是叼著菸袋,在一旁嘿嘿的憨笑,好象在議論別人一般。

父親做事雷厲風行,不喜歡慢騰騰的,可能跟他貪玩的秉性有關。他幹農活動作很麻利,總比別人快半拍,於是在我兒時記憶中,便認為父親是個“能人”。但一味的快,不細緻和粗糙,就在所難免了。父親可能自己也記不清因為農活馬虎被母親“罵”了多少次。

父親和母親時常吵嘴,(其實,說是吵嘴,卻基本上是單口相聲,因為一般都是父親一言不發的受訓,或者把母親的嘮叨不當回事,很少搭腔),可無論吵嚷得多厲害,父母們都從來沒有動過手,也沒有罵過髒話,所以沒有讓對方受到傷害。因此,在我們的記憶中,父親和母親應該屬於恩愛的了。前不久,父親因為感冒沒有及時治療,引起肺炎,聲音沙啞,幾乎說不出話來。他在鎮上小診所買了點感冒消炎的藥,吃了幾天也沒有好轉,去鎮醫院檢查,發現肺上有陰影,由於醫療裝置簡陋,無法確診,醫生說還是去市裡大醫院看看吧,他一門心思的認為是得了肺癌,是醫生不直接告訴他而已,就拒絕治療,也不再吃藥了,說什麼沒有必要花怨枉錢了。我們反覆做工作,他才願意去市裡醫院檢查,結果診斷為慢性肺炎,根本沒有任何的肺癌症狀,醫生說輸點消炎的針劑再吃點藥慢慢的康復。父親如釋重負,臉上又露出笑容。打了一週的吊針,肺上的問題基本解決了,但聲音還是沒有根本好轉,醫生讓他再觀察幾天,可他怎麼也不想再呆下去了,他心裡一直掛念在鄉下老家的我的母親——他一生的伴侶,怕她一個人感到孤獨,他就急匆匆的回老家去了。

父親喜歡吃零食,口袋中經常有他愛嗑的瓜子,村裡的年輕人碰見父親,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伯伯,拿點瓜子來嚼嚼嘛”,於是,父親就從口袋裡掏出幾顆瓜子給年輕人。現在父親牙齒掉落完了,吃不了瓜子了,村裡的年輕人們看見他就半開玩笑的嘆息,“伯伯牙齒不好,害得我們都沒有瓜子吃了”。

父親雖然年邁,身體還算硬朗,很少生病,特別是耳朵和眼睛很不錯,思維也清晰,我每年回家去,差不多一半的時間是陪父親玩“大貳”牌,從“壹到拾”和“一到十”,張張牌他都能認識,能按嚴格的遊戲規則組合好,還能夠打出番來。一次,我和大哥陪父親打牌,大哥由於平時根本不打牌,對“大貳”牌的規則掌握得不透,所以他吃牌時把牌的秩序擺錯了,父親卻來了精神,把我50多歲的大哥“訓”了一頓,大哥趕緊“認錯”,父親才平靜下來。

今年我回老家過春節,可能是人到中年的原故,懷舊情緒特別濃烈。春節期間,天氣一反常態的好,陽光明媚,暖洋洋的,我每天都到附近的山崗上、小河邊或者田間地頭尋覓,因為那些地方是我童年放牧夢想的地方,留下了我童年的很多快樂趣事。正月初一那天,我悠遊到屋後的山崗上,在枯草上躺著看天上的白雲,自在的想著心事,(這是我兒時揮灑寂寞的一種常用方式),竟然睡著了,父親看我很久沒有回家,就到山上來找我,他走了一大圈才找到熟睡的我。他輕聲的喊我的乳名,讓我漫漫的醒來,好像怕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