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甫辰。&rdo;她喚了聲，將顧昀的手貼在自己的小腹上，看著他，面上漸漸展露笑意：&ldo;孩子。&rdo;顧昀怔了怔，垂眸，亦笑起來。他將手在那小腹上面緩緩摩挲，細長的雙眼彎起，煞是好看。馥之卻覺得有些意外，微蹙起眉頭：&ldo;你不歡喜？&rdo;&ldo;自然歡喜。&rdo;顧昀輕笑，吻吻她的額頭，半開玩笑地說：&ldo;仲珩信中曾提及，我笑了一路。&rdo;馥之聞言，破涕為笑。峽谷中的黃昏來得快，未到日落，天色已經暗下了。大舟上已經點起了火把，火煙被江上的風吹得明滅飛舞，淡淡的煙火味在寒冽的空氣中飄散開去。&ldo;到得明朝，便是成郡地界哩！&rdo;老舟子灌下一口酒，站在舟首向舟上眾人笑道。蔡纓坐在舟上，望向兩岸的山崖，只見高聳崔巍，如斧劈刀削。正看著，身旁坐下一人。蔡纓轉頭，只見謝臻目光瞥來，神色澹然。&ldo;不知到岸後，女君何往？&rdo;他問。突然聽他問起這話，蔡纓怔了怔。心頭倏而晦暗，她沉吟片刻，淡淡道：&ldo;纓還要尋找家父。&rdo;謝臻無所言語。&ldo;丞相與某有約，女君到得成郡，須將一物交與某。&rdo;片刻，只聽他緩緩道。蔡纓心中一驚，抬起眼。只見謝臻看著她，神色沉靜，目光卻深邃透心。蔡纓嘴唇動了動，好一會，轉過頭去，低低道：&ldo;我自曉得。&rdo;謝臻未出聲，片刻，只聽身旁一陣窸窣聲響起，再無動靜。江水濤聲入耳，再無阻隔。胸中長長地深吸一口氣，蔡纓閉了閉眼。她微微轉頭，那個身影正走向舟首，大風將他的一角衣袖拂起，俊逸修長。手不覺地探向懷中，蔡纓觸到那角紙片，心漸漸安定下來。望向前面，暮靄沉沉，群山深處，樹影如墨。唯獨江水如帶，翻著白浪，不知將前途引向何方。夜月王瓚領著顧昀見過郡守，又把成郡水軍兵舟檢視過一遍，歸來時，已是夜裡。月亮靜靜掛在空中，江邊泊著一隻大舫，四角的燈籠光照明亮。王瓚帶顧昀登舟，只見舫中擺著一張木榻，中間的方案上，酒盞齊備。&ldo;野中無伎樂，有濤宣告月佐酒亦是美事。&rdo;王瓚一邊在榻上悠然坐下，一邊道。看向顧昀：&ldo;可願與我共飲？&rdo;顧昀看他一眼，笑了笑，徑自在他對面坐下。從人端來菜餚，置於方案上。王瓚端起酒尊，將各自酒盞斟滿。&ldo;甫辰一路奔波，聊為洗塵。&rdo;他端起酒盞向顧昀道，說罷，一飲而盡。顧昀微笑，亦一口將酒水飲下。成郡所產酒水向來馳名，淌入喉中，顧昀只覺回味濃醇，身上寒氣似一掃而空。他放下酒盞，不禁笑道：&ldo;好酒！&rdo;王瓚亦笑：&ldo;這般佳釀京中也難飲到。&rdo;說著，再將各自盞中斟滿。顧昀深吸口氣，望向舫外。只見江上黑黝黝的，遠處，巡江的兵舟駛過，火把的光照在風中明滅。王瓚亦朝那些亮光處望望，眉梢揚起，道：&ldo;我到成郡多日，擔著督漕之名，卻每日在水軍奔走，實不像話。如今大司馬遣了人來，我亦可安逸了。&rdo;顧昀笑了笑，片刻，道：&ldo;若事態果然預期，過不得半月，我等皆可安逸。&rdo;說著，忽然想起什麼，向他莞爾道：&ldo;我離京時，聞得雍南侯已為你擇好了親事，回京後你也當完禮了。&rdo;王瓚一怔。面上的笑意仍盛，他帶著酒意靠向身後的小几，默然望向江上。顧昀正欲再說話，這時，江面那邊傳來些嘈雜聲。二人望去，只見一隻鵃舟正駛來，待到近前，一名軍士上了大舫，向顧昀和王瓚一揖：&ldo;稟將軍，方才拘住了一人，疑為細作。&rdo;&ldo;哦？&rdo;顧昀雙目清明，與王瓚相視一眼，對軍士道：&ldo;押過來。&rdo;軍士應聲，一禮退下。未幾，一個布衣打扮的人被軍士帶上來。&ldo;小人實冤枉！府君明察！&rdo;見到顧昀和王瓚，那人cao著濃重的土音，伏地大聲哀求。王瓚沒有說話，瞥他一眼，手握酒盞，緩緩飲酒。顧昀看著那人，道：&ldo;爾乃何人，不知江中夜間禁行？&rdo;那人一臉戚色，道：&ldo;小人陳安。只因家中婦人得孕，喜吃鄰縣所產鮮梨，小人晨早行舟去鄰縣買梨，水道難行以致晚歸，並非有意犯禁！&rdo;顧昀沉吟，轉向押來的軍士：&ldo;可檢視過他舟上？&rdo;軍士稟道：&ldo;已檢視過，只一筐梨。&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