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微笑。前日從承光苑回來，宮中便傳出訊息，披香殿竇夫人得孕了。皇帝子嗣單薄，得知此事後即往披香殿探望，賜宮人保姆及一應物什。新安侯府中上下亦是大喜。自先太子妃病逝，皇帝漸疏，竇氏已是心急。延壽宮筵，竇寬特地帶上了女兒一道拜見，皇帝仍一貫的淡淡之態。正當此失意，竇夫人得孕之事無異雪中送炭。大長公主亦從盤中拮起一枚，似無所在意：&ldo;溽熱之際，食梅卻是正好。&rdo;太后知曉她剛從披香殿過來，並不言語，只舉袖將梅子送入口中。&ldo;公主昨日不是說口乾？也食些梅子才好。&rdo;下首處，王宓的ru母向一直未開口王宓輕聲勸道。太后視去，只見ru母手裡捧著冰盤，王宓卻別過臉去，不肯動手。&ldo;阿宓怎麼了？&rdo;太后緩緩問道。ru母向太后一禮，面容擔憂地稟道：&ldo;公主這兩日進食甚少。&rdo;&ldo;哦？&rdo;太后看王宓神態，亦覺有些萎靡，微微皺眉：&ldo;可召了醫官？&rdo;&ldo;兒只是不耐暑熱，並無病症。&rdo;王宓不滿地瞥ru母一眼，向太后輕聲道。太后看著她，略一思索，俄而，卻將目光掃向大長公主。&ldo;梅子解暑生津，阿宓正當多食才是。&rdo;只見大長公主對王宓含笑道，聲音柔軟。&ldo;謝卿。&rdo;承光苑翠微宮中，皇帝端坐上首，將雙眼打量面前的謝臻。&ldo;臣在。&rdo;謝臻稽首一禮。皇帝看著他，片刻，唇帶淺笑：&ldo;謝卿請起。&rdo;謝臻再拜而起。皇帝讓宮侍置席，請謝臻入座。&ldo;朕昨日已閱過謝卿奏議，甚有趣。&rdo;片刻，皇帝摒退左右，開門見山地說，聲音緩緩。謝臻料想此來必是為那奏議，欠身道：&ldo;陛下過譽。&rdo;皇帝道：&ldo;卿以為，汝南王可削？&rdo;謝臻答道：&ldo;可削。&rdo;皇帝的目光在謝臻臉上掠過，唇角彎彎：&ldo;朕欲聽聽謝卿親述。&rdo;香爐中，輕煙淡淡升起，無聲地漾在四周，愈顯寂靜。&ldo;敬諾。&rdo;謝臻坐直身體，道：&ldo;如議中所言。臣以為，汝南王成勢，根由在私鹽，其因有二。&rdo;皇帝不語。謝臻從容不迫：&ldo;據臣所知，巴郡高山大川，土人多貧，常年販鹽至中原易物。先帝時，朝廷禁採私鹽，此計被斷，土人曾多有反抗。汝南王到巴郡之後，勾結土人首領，私開鹽礦，分利與土人，土人於是為之心服，此乃其一；汝南王私招軍馬，供養之資甚巨，其中大多出自此項，此乃其二。若斷巴郡私鹽之利，汝南王必可重削。&rdo;一番話說完，周遭重歸寧靜。皇帝仍舊看著謝臻，神色淡淡。&ldo;私鹽。&rdo;他悠悠道，身體倚在几上，端起一隻白玉茶盞，抿一口茶。片刻，卻道：&ldo;謝芸謝仲德可是卿族中之人？&rdo;&ldo;正是。&rdo;謝臻道：&ldo;其乃臣族中伯父，曾任巴郡郡守，前年已離世。&rdo;皇帝淡淡地笑了笑：&ldo;朕記得他當年離任時，曾向先帝奏議，也是這番話。先帝依言設鹽務使，聯合周圍州郡嚴查私鹽，卻收效甚微。&rdo;謝臻亦淺笑：&ldo;臣所見與伯父恰恰相反。&rdo;&ldo;嗯？&rdo;皇帝抬眼。謝臻神色自若，聲音悠揚：&ldo;臣以為，陛下若順其道而行，將巴郡鹽利還於土人，其效必事半功倍。&rdo;顧昀踏入翠微宮時，皇帝正站在一角的殿臺上，望著庭中，似在深思。&ldo;陛下。&rdo;顧昀行禮。皇帝轉頭看到他，笑了笑。&ldo;昀看謝臻此人如何？&rdo;皇帝在旁邊的席上坐下，忽而問道。顧昀一怔，道：&ldo;臣與謝議郎不甚熟悉。&rdo;皇帝莞爾：&ldo;此人不錯。雖單薄，假以磨礪，必是大才。&rdo;顧昀看看他，沒有言語。&ldo;你方才同醫官去了珍苑？&rdo;少頃，皇帝問他。&ldo;正是。&rdo;顧昀道。&ldo;如何？&rdo;顧昀從袖中取出一隻小小的布包，開啟，道：&ldo;臣請醫官將貢象所餘食料查驗，發現摻有此物。&rdo;皇帝將那布包細看，只見裡面只有一些零碎細小的葉片，殘缺不全，葉背上生著紫紅的斑點。&ldo;這是何物？&rdo;皇帝不解。&ldo;紅班葵。&rdo;顧昀道：&ldo;象食之，見鮮麗招搖之物則發狂。&rdo;皇帝抬頭看他，目光漸聚。顧昀繼續道：&ldo;此物在食料中甚少，輕易不得發覺，卻足以使貢象中毒。&rdo;皇帝沉吟，蹙起眉頭：&ldo;可拷問過土人？&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