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如果大伯尚在,姚謂向皇帝舉薦的便不會是姚徵,姚嫣也不會來到京城。可畢竟就像母親說的那樣,世事總是難料。姚陵名聲卓著,其光芒足以掩蓋眾多兄弟,連同他的女兒也備受祖母愛護。但如今,姚陵早已不在,四叔姚虔據說染了疾,姚馥之留在太行山中照顧他,年節也不回來。當此之際,姚嫣一家卻站在了姚氏最光亮的地方,她也在不會是幼時那個總被人期望&ldo;要像馥之姊&rdo;的小童了。&ldo;說到馥之姊,許久未見她,如今可是嫁人了?&rdo;李瓊將博山爐放下,向姚嫣問道。姚嫣搖頭:&ldo;未曾。&rdo;李氏姊妹一訝:&ldo;為何?&rdo;&ldo;我也不甚清楚。&rdo;姚嫣將鏡臺開啟,隨手撥弄撥弄匣中的珠玉,微笑道:&ldo;聽說她似是要清修,暫不論嫁呢。&rdo;李珠與妹妹相覷一眼,點頭:&ldo;如此。&rdo;說著,掩口笑笑:&ldo;不說她。我和瓊及笄時可都定親了,卻不知阿嫣定了誰人?&rdo;姚嫣臉上一紅,片刻,彎彎嘴角:&ldo;我也未曾定下。&rdo;&ldo;未曾?&rdo;二人看著她,似覺得不可思議。李珠道:&ldo;可阿嫣都快十七了。&rdo;姚嫣笑笑:&ldo;婚姻之事全憑父母做主,我阿母想是捨不得我呢。&rdo;&ldo;哦……&rdo;李氏姊妹若有所思地頷首。姚嫣卻不等她們再問下去,笑盈盈地說要送她們些東西,帶她們去看從潁川帶來的絹縞。三人又熱鬧起來,笑語復溢滿室中,姚嫣的心思卻一直停在了剛才說的話上。李氏姊妹臉上的疑惑她何嘗未見,便是心中也常有思慮。因為族中到這般年齡還未定親的,除了姚馥之,便只有姚嫣了。也並非沒有好人家來提親。姚嫣的父親雖不出眾,卻也是嫡室之子,又官至太守,潁川的其他大家如杜氏、謝氏都早有人來問詢。可是母親鄭氏似乎都不大喜歡,父親在家中又對母親甚為遵從,姚嫣的婚事便一直未決。鄭氏出身京城世家,當年憑父母之意,千里迢迢嫁到了潁川。不過,潁川士族一向認為別處女子教養不如本地,鄭氏嫁來,曾頗有不順,直到生下姚嫣的兄長姚鵬才漸漸適應。姚嫣長成以後,鄭氏就將自己這段經歷告訴她,並對她說,女子嫁人須有計較。潁川素重禮教,婦女頗有賢名。同是士族,外地女子嫁來要受壓抑,而潁川之女嫁出去卻會備受尊崇。姚嫣想起方才在車上,鄭氏跟她提到了好些大家,備述其中未婚之子。阿母的心思她又如何不曉?姚嫣唇邊莞爾,將一匹萱色花絹抽出,對一臉讚歎的李氏姊妹柔聲道:&ldo;這是琅琊特產的色絹,今年新織的。&rdo;夜晚,琉璃盞的亮光將堂上映得通明。姚徵看完一卷文書,放到案上,以手支額,稍稍閉目養神。上任方才一月,姚徵卻已覺得疲憊不堪。朝中諸務繁雜,他這新任的尚書每日兢兢業業,卻仍覺得千頭萬緒……一陣窸窣聲在身旁響起,姚徵抬頭,見鄭氏來了。&ldo;夫君。&rdo;她含笑上前,從侍婢的盤中端起一隻小碗,輕輕置於姚徵案前,溫聲道:&ldo;稍事休息,用些羹湯吧。&rdo;姚徵看著妻子,心中稍稍開解。她雖性情愛豪奢了些,卻處事通達,家中有她打理,倒是處處順心。他頷首,端起碗,將匙羹緩緩攪動,喝了一口。&ldo;夫君可記得城西那處宅院?&rdo;片刻,鄭氏忽而問道。姚徵抬頭,想了想:&ldo;那處祖宅?&rdo;&ldo;正是。&rdo;鄭氏微笑,道:&ldo;阿母不是說過,京中無主的宅院都可交由夫君代管?阿嫣過幾日要去西郊遊苑,妾尋思,明日遣些家僕去將那宅院收拾一番,阿嫣也好有去處歇息。&rdo;&ldo;阿嫣要去遊苑?&rdo;姚徵微訝。鄭氏停了停,忙笑道:&ldo;夫君放心,李家夫人到時也去,阿嫣交與她必無差錯。&rdo;姚徵搖頭:&ldo;倒不是這個,只是那宅院阿嫣住不得。&rdo;鄭氏詫異:&ldo;為何。&rdo;姚徵道:&ldo;家中今日來書,言少敬不日將至京城,那處宅院須留給他。&rdo;&ldo;少敬?&rdo;鄭氏聞言,笑意微微斂起:&ldo;他不是去了太行山養病?&rdo;姚徵點頭,苦笑:&ldo;可皇帝才下了詔,要他入京當博士。&rdo;明珠馬兒輕快地走在通往城外上林苑的路上,道旁,樹木綠意盎然,花朵豔麗芬芳。姚嫣手執韁繩,頭戴綴寶羃離,輕風拂來,羃離羅紗漾起皺褶,引得路人視線紛紛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