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唏噓一片。&ldo;這等人,說他作甚,飲酒飲酒!&rdo;一人擺手道,拿起酒盞。其餘二人皆笑,各自舉盞。才吃得半酣,鄰近傳來幾聲清脆的碰響,望去,卻是那名錦衣青年付了錢物,起身離去。&ldo;郎君慢走。&rdo;店主人殷勤地在後面送道 。&ldo;此人是誰?好一身儀表,打扮得倒似個京中子弟。&rdo;一人望著那青年的背影,喃喃問道。旁人聞言,&ldo;嘁&rdo;一聲地笑他,不以為然:&ldo;鄉野之地,哪來的京中子弟,你去兩趟京城轉暈了吧?&rdo;那人亦笑,繼續飲酒不提。日頭正正掛在天上,不久,被漂浮的濃雲遮去了臉龐。王瓚抬頭看看天色,片刻,朝繫著青雲驄的柳樹走去。路旁,一樹桃花開得正盛,王瓚伸手摺下,踏著乘石騎到馬上。武威的鄉間雖偏僻,景色卻是不錯,有山有水,聽說再過幾十里就有海。那小子做人雖少些情趣,挑地方的眼光還是有的。王瓚心中想著,看著周遭風物,將桃花枝條在指間閒閒地翻轉。去年,他從巴郡回到京城時,正遇上顧昀出殯。滿城盡素,慟聲震天,顧昀的喪禮可謂隆重。不過,王瓚並不相信完全顧昀真的死了。因為他一直未看見姚馥之。對於她的去向,大司馬府中的人說前些時候已回了潁川,因她有孕,家中擔心路途遙遠又哀傷過度有損身體,故而未將她接回。王瓚曾遣人去潁川打聽,待打聽回來,卻又是一團迷糊,說姚馥之已離去,並不在府中。不過,姚府的人還說,馥之離開時,乘的是謝府借來的軟榻暖車。王瓚徑自找到謝臻。一番軟磨硬泡,謝臻終於答應告知他馥之的去處,不過,條件是要他轉讓手中的一所屋宅。想起那屋宅,王瓚心中便似淌血了一般。京城西面,佔地十畝。王瓚買來時費了好大一番心機,花五十萬錢買到了手中。本想留著做個家底,不料謝臻開口就要這宅院,出錢不多不少,也正好五十萬……狐狸。王瓚深深地吸了口氣,他心裡暗罵。這時,道路在前方分做了幾個岔口,王瓚怔了怔,將青雲驄的韁繩拉住。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紙來,上面,謝臻的字跡清俊,最後一行寫著&ldo;過酒家,東行十里。&rdo;十里?王瓚往身後望了望,估了估路程,再看向那紙上,目光幾乎將那字跡穿透,漸漸地,一股無名火氣在胸中聚起……&ldo;阿芊!你再亂走,當心摔傷了,阿母灌你吃扁鵲的苦藥!&rdo;一箇中氣十足的童音遠遠傳來。王瓚望去,田野中,兩個孩童正在追逐。王瓚無暇理會,正待轉過頭去,一個念頭倏而閃過腦海。扁鵲?心中一個激靈,王瓚猛然打馬,朝那邊奔去。見到一個陌生人騎馬驟至,兩個孩童止住步子,警惕地望著他。&ldo;小童,你說的扁鵲在何處?&rdo;王瓚彎彎嘴角,問道。孩童兩相覷了覷,沒有作聲。王瓚看著他們,想了想,伸手向馬背的包袱,想取些米糕。&ldo;你……你可是仲珩?&rdo;這時,較大的孩童突然出聲道。王瓚一怔,隨即大喜。&ldo;你怎知?&rdo;他問。孩童笑了笑,轉過身去,朝一叢一人高的糙間大聲喊道:&ldo;扁鵲!仲珩來了!&rdo;王瓚睜大眼睛望去。未幾,那糙間,一人直起身來,拿著鐮刀頂了頂頭上的斗笠邊緣。&ldo;嗬!君侯!&rdo;阿四看著王瓚,笑容滿面,露出兩排白牙。風低低地吹過,涼絲絲的,帶著初春溼潤的糙木氣息。小道泥濘,阿四坐在牛背上,嘴角悠哉地斜叼著一根青糙,後面疊著一捆新割的菖蒲,手裡不時舞著竹鞭。王瓚騎馬跟在後面,看著他,少頃,問:&ldo;你怎成了扁鵲?&rdo;王瓚在馬上睨著他,問道。阿四回頭,笑了笑道:&ldo;阿姊與人看診不便,我自然就是扁鵲。&rdo;王瓚揚起一邊眉毛,無所表示。&ldo;郎君聽說君侯要來,往後山獵些野味去了,教我來此迎候。&rdo;阿四補充道。說話間,道路前方出現一片竹林,修竹疏疏密密,後面隱現著屋宅的簷角。&ldo;到了。&rdo;阿四笑呵呵地對王瓚說。白沙為徑,蜿蜒向前。光照透過青翠的竹葉,在王瓚臉上變幻,他望著前方,雙目漸漸深黝。木門敞開,二人相依立在前,身姿如璧。看到王瓚,他們面上笑意綻露,恰若從前。溪水潺潺,清涼地穿過院中。糙廬內,一隻紅泥小爐炭火正旺,上面的甕裡,酒香濃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