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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顧昀忽然回憶起兩年前。那時,他還是一名校尉,憑著初生牛犢的勁頭,跟隨三叔顧銑帶領三千人夜襲東羯人營帳,斬殺了單于石靺並羯人貴族部眾萬餘人。一夜血腥,他們得勝回營之後已是晨光熹微。顧昀卻毫不疲憊,只覺血液仍激盪,彷彿還身處羯人營地的嘶喊和火光之中。那時,顧銑拍著他的肩頭哈哈大笑,帶他縱馬出營,在糙原中狂奔,直到日中。最後,顧昀一下仰面倒在厚厚的糙甸上……不過,自己那時的身手若換到現在,定一躍而起將那妖人姚馥之斬作兩斷!想到這裡,顧昀心頭怒氣再起,想咬牙握拳,卻軟軟的使不上勁。頭頂的日光忽而被遮住,顧昀回神,一張臉出現在上方。那不是別人,正是姚馥之。兩相照面,顧昀雙眼幾乎噴出火來。馥之不慌不忙,蹲下身,看看他的臉,又將他全身打量一番,唇邊忽而漾起一絲莫測的笑意。&ldo;將軍現下必定想殺我而後快。&rdo;馥之道。顧昀盯著她。馥之斂起笑意,片刻,卻站起身來,向他深深一禮:&ldo;馥之自知多有得罪,方才情急,一時顧不得許多,還望將軍恕罪。將軍方才所言之事,馥之細細思考一二,並非不可應允。只有一事,還煩將軍相助。&rdo;這人的嘴臉和話語轉變得甚快。顧昀微愣,狐疑地看她,臉上陰晴不定。不遠的王瓚亦凝神細聽。只聽她繼續道:&ldo;馥之聞羯人劫掠邊邑,朝廷遣大將軍率師討伐,如今已至平陽郡。諸位可在其麾下?&rdo;顧昀和王瓚聞言,臉色皆是一變。大軍出征乃機密之事,她如何知道如此清楚?馥之似看出他們所想,笑了笑:&ldo;將軍不必猜疑。邊塞非封閉之所,朝廷欲出征,民間早有傳言;且大將軍率數萬之眾陳於平陽郡,半月未動,還怕別人不曉?&rdo;顧昀目光微微凝住。她說的也是實情,軍中發現染疫無法遏制,便派人到附近鄉邑四處詢問驅疫之法,難免會走漏訊息,焉能守密得許久?他心中一嘆,有些氣悶,若非疫情拖累,他們如今已出塞外與羯人廝殺了……馥之見他無所動靜,蹲下身來,看著他的眼睛:&ldo;若是,便目視左邊;不是,目視右邊。&rdo;顧昀冷瞥著她,片刻,看向左邊。馥之滿意地微笑,片刻,一字一句地說:&ldo;馥之正巧也要出塞,煩將軍出征之時,順道帶我一程。&rdo;螟蛉子出塞?王瓚意外非常,直想皺眉。她雖是扁鵲,卻豈有女子隨軍之理?此人來歷不明,到時出了差錯,誰人擔得起?顧昀盯著馥之,心中猶疑不定。馥之仍神色悠然,坐直了身體:&ldo;將軍可以不應,爾等中的是螟蛉子,三個時辰之後方可動彈;馥之若欲離去,即刻便可動身。&rdo;言語中,脅迫之意昭然若揭,顧昀眯起眼睛。&ldo;如何?&rdo;馥之神色平靜,與他兩相對視。風似乎不再吹了,街上隱約有孩童嘻笑跑過的聲音,再無動靜。烈日當頭,汗水沿著額角淌下發際。顧昀強壓下一股悶氣,片刻,眼睛朝左轉去。馥之微笑,向他一禮:&ldo;多謝將軍。&rdo;說罷起身,朝堂上走去。聽著堂上遠遠傳來細碎的話語聲,顧昀只覺胸中氣血翻滾,幾乎要撞出喉頭。幾隻雀鳥嘰嘰喳喳地叫喚著,從外面的柳樹上飛入院內。王瓚看著牆頭上自在撲騰的雀鳥,又斜眼看看顧昀僵直的身軀,忽而覺得此人可憐,心嘆他這趟扁鵲請得委實憋屈。未幾,階上傳來腳步聲,顧昀視去,是那個叫阿四的總角少年。只見他手裡捧著一個碗,徑自走到顧昀身邊,蹲下身來。&ldo;阿姊叫我來給爾等解藥。&rdo;他說。顧昀冷冷地看著他。阿四臉上嘿嘿一笑,用匙羹將碗中藥湯舀出一匙,把碗置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將匙羹送到顧昀唇邊,剛要再往裡送,忽然瞥見顧昀眼中的隱隱殺氣,停住了動作。他想了想,對顧昀道:&ldo;螟蛉子雖使人綿軟失力,卻非毒物。而若說驅疫良醫,恐眼下只有阿姊,將軍起身後還望三思而行。&rdo;顧昀的臉一黑,眼睛幾乎要射出箭來。阿四又是嘻嘻地笑,一手將顧昀的嘴夾開,一手將藥湯喂進他嘴裡。藥湯溫溫的,帶著些野蔬的味道,似藥非藥。顧昀吞下幾匙後。阿四又給兩名侍從服下,最後來到王瓚的身邊。最後才給我……王瓚盯著那匙羹,滿心嫌惡。這匙羹餵了人,又放到湯裡,再拿出來喂人,如此反覆,最後什麼都有的那點便是我的……他哼哼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