輩,怎麼也得賣個情面。
誰料想,那個阿錚還真是演戲的料,懂行、耐打、不惹事兒。瞧剛才那個眼神,那股子狠勁,亂糟糟一蓬頭髮裡射出的目光像能把人戳個窟窿。晶亮得閃人。
「我說老梁,哪兒找的人,以前沒聽說過嘛……別說,仔細看,好像有點眼熟。」
老梁看著默默坐在一角重新抽起菸的離錚,也不禁嘆了口氣。
這個人啊……才三年,已經沒人認得出了。以他這麼看慣起伏的老人也要感嘆一聲,這狗屁的人生際遇啊!
劇組散了以後,離錚剛準備走,被老梁喊住:「還好吧,去喝一杯?」
離錚笑了下,嘴角卻有些疼:「好啊,不過不能太晚,上回晚回去捱罵了。」
兩個人進了個小酒館,叫了兩大杯杜礪酒。
杜礪酒是玄州的特產土酒,入口很嗆,吞進去像是喉嚨都要燒起來,但是離錚很愛喝。在雪山上紮營的那兩個月要不是這個酒真會凍死。
「我說老弟,真的那麼慘,你可是有幾億身家的玄國之寶啊……」老梁有些醉,忍不住將長期的疑惑問出來。
這可是亦天啊,玄國的亦天,再怎麼被國民拋棄,被謾罵被遺忘,也不至於困窘到這分上,大可以離開玄州。
離錚頭髮很長,臉瘦到脫形,臉頰深深凹進去,與以前短髮清爽、英俊陽光的巨星早已判若兩人。
他喝了口酒,喃喃地:「前輩讓我去哪裡,去幹什麼?」他微微抬起頭看向不知名的遠處,隨即又垂下,「我只會演戲,前輩,我只會做演員。」
老梁有些怔住。他想到三個月前來拜託他的男人。家裡的小女兒,曾經的亦天的最鐵影迷,替她的偶像開門,都沒認出那個男人是亦天。
恢復本名離錚的男人,額頭抵到桌上拜託他:「前輩,我想繼續做演員。」
以為他是困苦,難道也是因為想做演員,想演戲嗎?也是,亦天曾經是這個圈子最勤奮的那個,也許天資並不是最高,卻要求完美,即使是演個風流少爺這種手到擒來的角色,都會努力琢磨。那時候,作為一個普通攝影師的他,雖然是前輩,那位巨星都曾仔細向他討教,那些都不是裝得出來的。
離開小酒館,離錚和老梁告別,去搭乘捷運。
老梁看著他的目光,是憐憫、同情吧?他想。
其實,他挺滿足。
至少,如今可以自由自在地逛街遛達,沒有無處不在的媒體,沒有狂熱的粉絲。
坐在車廂裡,附設在捷運裡的電視螢幕正播放新聞。
『今天,透過議會決議,玄州頒行最新的兵役法……玄州長達五十年的徵兵制度將成為歷史。』
車廂裡立刻爆出歡呼,旁邊坐著的幾個男孩子都跳起來拍手了,興奮得兩頰發紅。
折磨人的討人厭的徵兵制度終於取消了!
電視上,年輕的琴資政正被採訪,俊美仿如神只:『玄州不會再有戰爭,我們目前要做的是讓玄州成為大陸最富饒的土地,讓玄州人成為大陸最富裕的人民。』
歡聲中,離錚下了車。
軍政府時期,由於國小民寡,軍隊人員嚴重匱乏,玄國全部男性公民年滿十八歲必須入伍服役三十九個月,除非有特殊情況如入學、重病可以延緩,凡無正當理由三十歲前還未服役的男性公民一律判刑並予以罰款。
但是入伍的三十九個月非常難熬,新兵們要面臨老兵的欺辱,枯燥嚴酷的訓練,逼近底線的生存環境,每年軍中的自殺率都在攀升。
大街上都是一派歡騰,情侶們相擁而泣。
「多虧有琴資政啊!」
「併入北順也沒什麼不好……」
是啊,離錚想,那些孩子們都不用上戰場了。他伸到懷裡摸菸──以前連抽菸都不敢,怕影響形象……
第二天的片場也還是一片歡聲,年輕男藝人最怕的就是入伍,一去三年多,回來後還有誰記得你?
昨天演反角的年輕男孩尤其興奮,拍攝的時候都入不了戲。他的戲分緊接著昨天,老十九被抓到後,郎帥進行嚴刑拷打,其他盜匪前來營救。
離錚上身赤裸,四肢大張被銬在鐵環上。
男孩飾演的郎帥怒火沖天,手執烙鐵就往老十九身上摁,但是年輕人不是忘了之後的臺詞,就是摁烙鐵的動作不熟練,NG了七、八次都沒過。
導演不耐煩:「阿鵬你怎麼回事啊!不當兵了,也不演戲了啊?給我認真點!」
阿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