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那男人最後拋下了一個微笑,走進那刺目的陽光中去了。對於她,這件“風鈴”事只是生活中一個太小太小的小插曲,她很快就忘懷這事了。只是,偶然,當風從視窗吹來,那懸在視窗的風鈴發出一連串清脆的叮噹時,她會很模糊的想起那個有張孩兒臉的、陌生的、送風鈴給她的男人。但,那印象那樣模糊,像一塊薄薄的雲,風稍微大一點兒,就被吹得無影無蹤了。何況,二十歲的年齡,對一個讀大學三年級,美麗而活躍的女學生來說,有著太多太多新奇、刺激而絢麗的事物呢!
三
一個暑假那樣快就過去了,消失在碧潭的遊艇,金山的海風,和郊外的小徑上了。
捧著厚厚的西洋文學史,沈盈盈匆匆的走進校門,開學第一天,別遲到才好。沿著校園中,椰樹夾道的石子小徑,她向前急急的走著。忽然,路邊有個人影一閃,攔住了她,一個驚喜的聲音在嚷著:“嗨!你不是風鈴小姐嗎?”
她被嚇了一跳,抬起頭來,那張孩子氣的臉龐,發光的眼睛,對她笑嘻嘻咧開的大嘴!這竟是一個月前在特產店買風鈴送給她的人!她不禁笑了,世界真小呀!“你在這兒做什麼?”她問。
他拍了拍手裡捧著的書本,她看過去,很巧,也是一本西洋文學史!
“我正想找個人問一問,西洋文學史的教室在什麼地方?我實在摸不清楚。”他說,詢問的望著她。
“那麼,你是新生了。”沈盈盈說:“僑生?”
“唔,”他哼了一聲,微笑的盯著她手裡的書本。“你也是去上西洋文學史的課嗎?”
“是的,”她擺出一副老大姐的派頭來:“你就跟著我走吧!聽說今年來了個名教授,去晚了不見得有位子,我們走快些吧!”
他順從的跟在她身邊,加快了步子,一面仍然笑嘻嘻的盯著她,帶著點兒傻氣,結結巴巴的說:“那個──那個風鈴好嗎?”
她又笑了。
“當然好,沒生病!”她說,忍俊不禁。
“我那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慢吞吞的說:“也沒生病。”
她大笑了起來,笑彎了腰。這個人,倒真是傻氣得可以!
看到她笑得那樣開心,他也在一邊訕訕的笑著。等她笑停了,他才說:“對了,我總不能永遠叫你風鈴小姐的,現在,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了?”
“呵,不能。”她笑著說,覺得逗弄這個大男孩子是件挺好玩的事情。事實上,既然彼此是同學,他當然不可能永遠不知道她的名字的。他似乎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並不深究。但是,他仍然輕輕的眨了眨眼睛,揚了揚眉,又聳了聳肩,顯出一股滿“滑稽”的“失意”相。這使沈盈盈又忍俊不禁了。
他們已經走到了教室門口,教室有前後兩個門,從視窗看去,沈盈盈就知道前面都坐滿了,所以她從後門進去,一面對身邊那位“新生”說:“我們只好坐後面了。或者有人幫我佔了位子。”
她走進去,果然,有位男同學已在靠前面的地方給她留了位子,老遠就招呼著她,叫著她。她微笑著走過去,心中多少有點兒得意,男同學幫她留位子,這是從大一的時候就如此的了。回過頭來,她說:“我有位子了!你隨便找個位子……”她猛的住了口,因為她發現身後根本沒有人,那個傻兮兮的“新生”不知到哪兒去了。上課鐘已經敲響,同時,教授從前門跨進了教室,她身邊那個名叫宋中堯的男同學已經拉她坐了下來。她坐定了,心裡還在奇怪那個“新生”怎麼不見了?她一面想,一面向講臺上看去,頓時,她像捱了一棍,剎那間目瞪口呆,因為,那從從容容走上講臺,帶著個淡淡微類的教授,卻正是那個“傻新生”呀!
“這就是魏教授,魏德凱,”宋中堯湊在她耳邊輕輕的說:“從美國聘來的客座教授,別看他那樣年輕,聽說在美國已經當了三年教授了,很有名氣呢!”
沈盈盈像化石一般呆坐在那兒,一時間,心中像打翻了調味瓶,說不出的不是滋味。尤其回想到剛才自己那副頤指氣使的態度和驕氣,就更加坐立不安了。而那“教授”呢?他那樣從容不迫,那樣微笑的、安詳的站在那兒,用那對神采奕奕的眸子,含笑的掃視著全室。天哪!他身上何嘗有一絲一毫的傻氣?他的微笑是溫和而親切的,他的眼光卻有著鎮壓全室的力量,就那樣站在那兒,沒開口說一句話,整個教室中已鴉雀無聲了。
“同學們,”他終於開口了,笑意漾在眼角。他的眼光似有意又似無意的從沈盈盈的臉上掠過去,帶著一抹淡淡的、調侃的意味。“這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