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我也想了起來,雖著我已做好了這一世永遠陪著玄元的打算,但我和君卿的姻緣結還在,玄元的情劫還得歷,苟且了這一世,下一世又要重回正軌。
時而想到此事我便有些失落,可一看到玄元便又安心了起來。
古諺,今朝有酒今朝醉,既然美人在懷,不如放肆一場,不醉不休。
那血滴子果然不負我們所望,早已攔截在了半途中。
我們的馬行了一個多月,早已跑瘦了膘子。
行至一處荒廢的驛道——當地人說,因著前幾個月發的大水淹了這方圓百里的村落,這驛道也便廢了。
龍王——姑且說是龍王吧,他此番可算是闖了大禍了。
一場疏忽便了結了這麼多凡人的性命。
怕是要步敖廣的後塵了,若是讓天帝知曉了,不僅仙位不保,甚至乎他的龍筋龍殼也要被扒了的。
遠遠地便望到了驛道邊站著一隊人馬守株待兔,初夏季節卻是仍舊裹得嚴嚴實實,寬大的斗笠與一身赭紅色,顯眼的很。
玄元在離他們一里遠的地方歇了下來,解了轡頭讓馬去吃草。
我們便就這般與那些殺手遙遙相望,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敢輕舉妄動,畢竟也隔了一段路程,先下手只會讓對方有更充分的準備,他們也是精明人,不願吃這虧。
“你也只我畢竟不是這些刀劍能傷的了的,你還是莫要冒險了。”
我瞧見那一行人紛紛祭出了刀,鋒利的刀刃閃閃發著寒光,不免有些害怕起來,扯著玄元的衣角。
玄元卻一副從容自在的模樣,慢條斯理的重又幫馬帶上面牢。
“莫擔心,”他從衣料上撕下一條錦帶覆在我的眼上,“這些螻蟻擋了我們的路,我得掃乾淨些。”
我感到眼前一懵,便灰濛濛一片,只能瞧見玄元模模糊糊的人影兒。
“這是在做什麼?”
我的手撫上了眼前的錦帶,想扒開來看看,卻被玄元一把攔住。
“待會兒我不想讓你見血。”
我感到腰間一緊,玄元環住了我的腰。
“抱緊了。”
我聽話的攬著他的脖頸。
眼睛看不見,萬事皆不方便,我只能倚仗著耳力猜測四周的局勢。
我聽見一聲嘶鳴,那馬便朝前方奔去,清越的馬蹄聲漸行漸遠。
玄元這是在作甚?怎的將馬也驅走了?
也幾乎是在剎那間,那群血滴子便吶喊著衝了上來。
我聽見利刃出鞘的聲音,該是玄元抽出了劍。
我聽見了鐵騎奔騰刀槍碰撞,察覺到兵刃的寒氣從我耳邊呼嘯而過。
玄元緊緊地將我護在懷中,淡定自如的躲閃進擊,我也未有顛簸之感。
我聽見布帛裂開的聲音,利刃入骨的聲音,鮮血噴濺的聲音,我聽見玄元的衣袂飄忽衣角獵獵。
已而一切皆停了下來,萬籟俱寂,我忽的感覺倒身下一輕,不似我平日裡飄晃虛空,而是真有騰雲駕霧的輕盈。
我雖則早已聽聞凡人有那飛簷走壁的輕功,如今才算是真的領教到箇中厲害。
不知行至了何處,玄元才將我放下,取走了蒙在我眼上的束縛。
午後的日頭有點烈,我班眯起了眼睛,待適應後才逐漸睜開。
眼前是一條明澄如鏡的河,我們的馬便在不遠處的樹蔭下歇息,玄元則蹲在搗衣砧上就著河水洗手。
河中的魚嗅到了血的氣息,爭先恐後的游上前來搶食那一縷腥甜的血絲。
我瞧見玄元的劍鞘是空的,便忍不住詢問他,那劍去哪兒了。
彼時玄元已經站起,雙手修長,指尖淋著水,瑩潤漂亮通透。
“那劍方才我給扔了。”
……若我沒記錯,那劍該是君卿賜予他的,劍身上鑲了一顆貓眼兒,是個寶貝。
玄元便是會鋪張浪費,好好的一個寶貝怎的便給扔了呢,路上還用得著那劍,宰些兔子、獾豬,若是盤纏不夠還可拿它去置換些銀兩,可他怎的便給扔了呢?
“那劍上沾了血,髒了。”
玄元晾乾了手上的水,便又拉著我上了馬,繼續趕路。
雖則我生在屠戶家,每日聽著院子裡殺豬的嚎叫,瞧著那豬血浸了一地,可豬畢竟不同與人,我不會眼睜睜的看著一個人在我面前斷了氣血而無動於衷。
或許玄元正解我意,因此他不允我見他殺人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