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報,只揀了一對翠玉銀杏葉耳環戴在耳垂上,顧盼流連,“其實皇后這樣說也是無可厚非,她是後宮之主,留意後宮一言一行都是她的職責所在,何況是這樣揣測皇嗣的大事。只是皇上早上心裡存上了這件事,皇后又恰巧撞上,才如此罷了。”
玄凌一向敬重皇后,如今這樣說出這樣的話來,已是有幾分薄責之意了,甚至在我面前亦流露出幾分意思,“皇后向來穩重得體,如今也毛躁了。聽風就是雨,耳根子軟和,跟著那些年輕不懂事的胡亂操心。”
我機巧道:“皇后娘娘也是好心罷了——皇上沒有將臣妾懷有雙生胎之事告訴娘娘吧?”
他的手滑過我的肩頭,“你這樣囑咐,為了咱們的孩子這樣委屈忍辱,朕還能說麼。”
我低首,婉約一抹身為人母的溫和,“只要為了這孩子,臣妾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
玄凌慨嘆道:“為了孩子,你每每委屈。”
我含了幾分親暱,“是為了孩子,更是為皇上。前朝的事繁冗陳雜,回了後宮皇上且安心歇歇吧,臣妾沒有什麼委屈的。”言畢,我又特特加上一句,“穆貴人她們到底也年輕,哪裡曉得什麼是非輕重,若皇上聽見了她們說些什麼也別生氣才好。”
玄凌的性子,一向對年輕嬌豔的嬪妃們寬容些。穆貴人等人之事本來若責罰過了,過些日子也就罷了。只是她們誹謗議論愈多,我愈苦口婆心勸諫玄凌不要因我一己之身牽連後宮,玄凌反倒存上了心思,對一眾非議的妃嬪都冷落了下來,再不踏足一步。
逐漸,宮中得寵的也唯有寥寥幾人了。倒是槿汐說起,胡昭儀雖也略有非議,玄凌倒不加斥責,依舊寵愛如常。我輕哂道;“她是什麼身份,皇上自然是要讓她幾分的。只是胡昭儀的嘴還是那張嘴,皇上的性子也還是那個性子,何曾變過呢。”
槿汐聞言,只扶一扶髻上通花,意味深長一笑,“是,譬如從前的慕容華妃,皇上縱容她未必是真寵著她。”
我的神思有些倦怠,也不言語,只揮一揮手叫槿汐退下了。
二十四 合歡
時近夏尾,天氣的燠熱卻絲毫未減,人言“十八秋老虎”,反而熱得愈加難受。
這一日清早循例去皇后處請安,皇后只道“精神短”,寥寥說了幾句也就散了。我也並不與旁的嬪妃多言語,許是有我懲罰祥嬪的前車之鑑,一干嬪妃雖然背後議論得厲害,當著我的面卻半分神色也不敢露。尤其是穆貴人等,神色怏怏不樂。
一時眾人散盡了,我獨扶著槿汐的手緩緩扶著腰行。清晨的天色原本是很好的,朝霞如錦繡,絢爛滿天。然而不過一刻,便是黑雲壓城,雷聲滾滾。雖有轎輦跟著,槿汐亦不放心,道:“娘娘,要在落雨前回宮必定是來不及了,不如咱們找個地方歇歇,等雨過了再走吧。雖在轎輦上坐著不會溼了身子,卻怕雨天路滑,若磕了碰了可不好了。”
槿汐一向謹慎,我如何不允,趁著雨點尚未落下,到了就近的亭子中。甫進亭子,只覺紅闌翠璃十分眼熟。槿汐輕聲道:“娘娘,這是寄瀾亭呢。”
幾乎自己都愣了一愣,無知無覺地應聲道:“是寄瀾亭麼?”
寄瀾亭,十二曲紅闌干被無數雙手摩挲得無比光潤,經年久了,反倒有一種木質特有的沉甸甸的溫潤質感。寄瀾亭,正是我當初與玄凌初見時的地方呢。
驀然從心底漫出幾許蒼涼與傷感,光影流轉十年,人間早已不復從前。當日歡愛,幾多歡欣,多是少女明媚多姿的心境。人生若只如初見呵!
只可惜,可以重遇,卻再無當時心境了。
寄瀾亭外的杏樹只餘了青青鬱郁的濃蔭如幢,鞦韆架早不見了,倒是幾株合歡開得極好,仿若易散的彩雲,如夢似幻,在陰鬱的天色下格外鮮雅亮烈。
我目光停駐於合歡花上,輕輕道:“開得再好,暴雨如注,終究是要零落花凋了。”話音未落,暴雨已傾盆而下,如無數鞭子暴烈抽在地上,潑天潑地激起滿地雪白的水花,一時間雨簾綿密,連十步開外的物事也蒙朧模糊了。
槿汐護住我道:“娘娘站進些,彆著了寒氣。”言畢,不覺向著外頭“咦”了一聲。我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卻見大雨中隱約有一女子的身影,也不急著避雨,只仰頭張開裙子蒐羅著什麼。我一時好奇,便道:“槿汐去瞧瞧,不管是誰,且叫進來避避雨。”
槿汐應聲,打著傘去了,不過片刻卻扶著一女子進來,道:“娘娘,是灩常在。”
果然是葉瀾依,她穿了一件青碧碧的綾紗斜襟旋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