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能謊稱自己來癸水,前幾天癸水牌子剛撤呢。他朝殿外看了一眼,德妃還沒有來,他冷汗涔涔而下,一瞬間,腦海中只浮現出一個念頭。
把蕭懷瑾拍暈!
一連串縝密的計劃,瞬間成型——
假裝一不小心,撲倒在蕭懷瑾身上,把蕭懷瑾的頭拍到床柱上……雖然這樣做,可能要禁足幾個月,但也總比發現他是男兒身、落得欺君之罪來得強了。
武明玦心中篤定了主意,上前走了兩步,手藏在袖子中,感到血液飛速流竄。哪怕握著刀槍劍戟,在戰場上橫掃千軍時,掌心也沒有這麼熱過。
他正要拍暈蕭懷瑾,殿外忽然傳來一聲遙遙的呼喊:“陛下——”
正要視死如歸的蕭懷瑾:“?”
他怎麼聽到了德妃的聲音?
武明玦心中一鬆,手往袖子裡收了收,轉過頭來,便見德妃梨花帶雨地飄進了儲秀殿,那因就寢而只留了一盞昏昏的燈,映在了她含淚的眼中,黑夜中亮出了一簇,彷彿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謝令鳶轉瞬間便撲到了蕭懷瑾的面前。
第六十六章
守在儲秀殿外的內衛和值夜公公本應該攔住德妃的,然而宮裡規矩,其實也是看人下選單,少有定數的。
由於德妃正得聖寵,天子還說要封聖德妃,所以她哭著跑進來時,御前沒人敢攔。
謝令鳶的闖入如一根針,將蕭懷瑾心頭好不容易積聚的勇氣,瞬間扎破了,洩得無影無蹤。
她跑到蕭懷瑾面前,發現他是坐在床上的,遂自然流暢地抱住了蕭懷瑾的腿:“陛下,臣妾做了個噩夢,醒來後心中實在怕得緊,可是舉目四望,麗正殿空空蕩蕩,臣妾想念陛下,聽說您在儲秀殿,就斗膽過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目光偷瞄武明玦,二人不動聲色地對視,四目相接中暗通心聲——
好險!
德妃要是再晚來那麼片刻,要麼蕭懷瑾會被拍暈,要麼武明玦會被扒光。
“咳……”蕭懷瑾輕咳一聲,他總不好提醒德妃,不要壞他的房事兒,這就很尷尬了。
倒是武明玦,站一旁從善如流地接起話茬:“德妃姐姐做了什麼噩夢?莫哭,陛下在此,龍威深重,任它魑魅魍魎,都要伏於天威,姐姐不必害怕……倒是不妨將夢講來聽聽。”
蕭懷瑾一點都不想聽噩夢,他自己的噩夢已經摺磨了他十幾年。然而,后妃是君主和世家臣子之間的紐帶,並不只是簡單的妻妾,他是該有對德妃的關心。聞言便也頷首:
“德妃莫怕,朕與修儀都在此,儲秀殿這樣敞亮,有什麼可怕的。”
“陛下有所不知啊……”謝令鳶擦乾眼淚,被蕭懷瑾扶了起來,跪在榻前。如果蕭懷瑾不走,她就得想辦法賴在儲秀殿,唯有硬著頭皮,編起了噩夢:“這夢,實在荒唐!”
“哦?”武明玦裝出十分感興趣的模樣,跟著一唱一和:“是何等荒唐的夢,惹得姐姐心緒紛湧至此,妹妹都有些好奇了呢。”有什麼夢,能讓謝令鳶說出“荒唐”二字?
有了武明玦搭梯子,謝令鳶也就破上路,從善如流道:“臣妾夢見遙遠海外,海霧之後有一島,自成一國。在那個國家,女子可娶四五個男人,來綿延後嗣。臣妾不知怎的,被髮配到了那個島國,娶了兩名男子,一曰翠翠,一曰秀秀……”
“……”武明玦眉頭動了動。
“……”蕭懷瑾嘴角抽了抽。
“臣妾娶了他們,只是他們遲遲未生子女,備受詰責,臣妾不得不再娶幾房男人,綿延後嗣……翠翠與秀秀很難過,卻必須要識大體,不能善妒,便同意了,臣妾便又娶了花花入門。”
“果然荒唐……”蕭懷瑾喃喃道,說著打了個呵欠。
他已經處理了一天的政務,空餘的間隙,還把小時候宋逸修給他批註的策論重新學習了一下。那時候他牴觸宋逸修是個宦官,不齒於他的教導,因此宋逸修為他批改了幾次之後,就換成太后動筆了。
他親政後,才慢慢覺出了可貴。有些道理,有人肯手把手教,和自己走彎路摸索,總是不一樣的。權謀心術,雖然未必只有宋逸修懂得,但其他臣子各有各的算計,未必願意這樣誠心地教給他。
他這幾天一邊重看,一邊自省,已是睏倦。又聽了德妃這個荒唐的夢,方才對著武明玦時,緊繃的心情,此刻也鬆懈了下來。
謝令鳶察言觀色,試探著問道:“臣妾觀陛下有倦色,不如……陛下躺著,聽臣妾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