塊這麼點的饃多少錢?九個子兒!聽說長安都才六個錢呢,還不趁著現在去賺兩筆!”
“反正做完這一趟我就再不來了,聽說高闕塞那邊,壓了幾萬西魏兵,你們想想,這要命啊,從高闕塞過來,騎快馬兩個時辰都不到,到時候還不是說打就打?”
恐慌又無奈的氣氛在人群中蔓延,可無論何時,人總是存抱僥倖心,尤其朔方城即將面臨一場苦戰,是以此刻城門外排的長隊,全是趁著這個機會來發戰爭財的。
然而城門口盤查得極嚴,畢竟因為高闕塞失守,西魏的兵力已經推進了關內,朔方城如今成了半個孤城,左翼支援沒了,形勢愈加岌岌可危。
臨著未時,謝令鳶才終於排到了城門口,盤查的一隊士兵翻看她們的路引紙,又檢查她們行囊。不遠處城牆腳下,幾個輪值士兵抱著刀靠著城牆聊天,弓著背蹬著腿,僅是站姿都能察覺出他們正緊繃著,如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這事兒嚴重啊,聽說伯爺愁得那天在營裡開罵呢,那邊的兄弟說,這兩天看著伯爺都老了好幾歲似的,愁著怎麼跟長安交待。”
武明貞從小練得耳力好,他們的對話一字不差落入她耳中,她心想,要是安定伯知道天子此刻就在他下轄的城裡,可不是更好玩了。
“那又能怎麼的?這不沒辦法嗎,那天晚上,西魏人根本不是為了來攻城,這幫孫子晃我們一槍呢!可咱們難不成要把朔方城丟掉,去保一個高闕塞?現在好歹是把城守住了,知足吧。”
“可是沒了高闕塞,這下咱們守著城也……那話怎麼說來著,跟有人在背後拿刀頂著你差不多。”
“鋒芒在背是吧。”
“反正就是這樣了,這一仗脫不了了。”
那邊垂頭喪氣地罵著,城門這邊漫長地檢查後,她們被放進了城。武明貞瞥了甕城一眼,打量藏兵洞的佈防,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蕭懷瑾如今的落腳地點,是城內一處民居,信報是監察衛遞給酈清悟的,問著路便可以找到。
眾人牽著馬,走在略有點蕭條的街道上。武明貞沉聲道:“西魏人也學聰明瞭,看來那天晚上攻城,是為了拿下高闕塞。”
但安定伯即便猜得到,也不得不保朔方城,放棄了高闕塞。趁他救城的功夫,拓跋烏兩萬騎兵,就把高闕塞拿下了。
可戰爭中總是難免如此,兩害相較取其輕,要是失了朔方城,晉國等於門戶大開,後面的國土一片平坦更面臨滅頂之災。
但高闕塞被西魏人佔領也不是什麼好事,這意味著他們源源不斷地進攻朔方城更方便了,甚至可以切斷朔方城與關內高朔縣等地的聯絡,讓這裡變成一座孤城。
但這暫時不是需要她們操心的,武明貞瞭解安定伯,他是老將了,年輕時跟著老安定伯戍邊南詔,延祚四年後又調來西北,雖然為人略有迂腐,脾氣也暴,但用兵上他心裡應該有數。
只是她的推斷,無疑使眾人心情更加焦慮。眼下看,西魏人攻城是勢在必得,她們必須趕在開戰之前,同天子一道離開此地。
白婉儀的步伐越來越慢,她的視線從城牆上偌大的隸書“朔方”二字上收回,十多年了,這二字依舊古樸,每個稜角都未變。
但這裡又畢竟和她記憶中的不一樣了。因戰亂摧垮的房屋更多,有的得了修繕,有的失了屋主,一排排廢棄的房屋,呲牙咧嘴伸頭戳眼地矗立在巷子後,屋頂上長著雜草,在細碎的落雪中黑壓壓地沉默著。
還是一樣的街道,走的人卻再不同。她踏在青石路面上,聽著馬蹄落地的聲音。當年領著她的高大身影已經不在了,那往日熙熙攘攘的繁華也清冷了,人們臉上的愁苦更多,為這艱難存活的世道。
物是人非。
也因有故人在此,而近鄉情怯。其實她本不想來,不願再見蕭懷瑾。但德妃和武修儀都堅持,她也想離開中原,才跟隨她們這一路。
可眼下真正要面對了,卻還是做不好準備。她想了想,重新戴回了面紗。
一路隨德妃她們走到這裡,幫助勸陛下回宮,看著他安全上路就好了。她不會再回長安,此處便是告別。
她們問著路走了半個時辰,雪漸漸又下大了,天色有些暗沉,而蕭懷瑾暫居的院落,終於斑駁地矗立在她們眼前。
是再普通不過的民居,木頭因腐朽有些發黑,裂縫裡長了幾個小蘑菇,地面的積雪被清掃過,如今又落了薄薄一地……
“譁!”
一盆水,衝著她們潑過來。
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