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對朕來說,究竟是福是禍?我也曾問過荊侍郎,問你這命格可有破解之法,他竟然說無計可施。朕為九五之尊,坐擁天下,富甲四海,卻偏生……卻為何人人都來和我作對?”
他一邊囉嗦,一邊走到了凌疏的身前,微笑道:“莫非我這真命天子,果然壓不住你的煞氣麼?我這心裡有些懷疑呢,今天月色真好,真好……”恍恍惚惚地伸出手去,搭上了凌疏的雙肩。凌疏頓時僵住不動,低聲道:“陛下,您做什麼?”
楊燾道:“原來你這麼瘦削……”用力揣捏兩把,竟似有眷戀不捨之意。凌疏一驚,反手便推開了他的手臂。他出手並沒個輕重,楊燾恰又有了幾分酒意,站立不穩,驟不及防之下,跌跌撞撞地往後跌去。而後,噗通,坐在了地下。
他慌亂中用手往後一撐,右手卻恰恰按在一片碎瓷片上,頓時一陣鑽心的劇痛,忍不住一聲輕呼,舉起右手來,見鮮血涔涔而出,順著手臂蜿蜒而下,鑽入了袖中去。
看著楊燾摔倒,凌疏忽然又悔悟過來,卻終究遲了一步。兩人盯著那隻受傷的手,均都呆住了。片刻後凌疏先回過神來,道:“我不是有意的,陛下你怎麼樣?”想去扶起他來,楊燾嚇得身軀往後縮去,睜大了眼睛指著他道:“你……你不要過來!你果然是個……你別靠近朕!來人,來人啊!”
凌疏慌忙縮回了手。隨著楊燾的厲聲呼叫,房外呼啦啦進來一群人,將楊燾扶起,立時有內監拿了白布先替他將傷口裹了起來。凌疏呆呆地看著眾人一番忙碌,看楊燾臉色灰敗,被扶著出房門去倉皇逃離,再不回頭看一眼。
當日夜裡,皇帝陛下便發起了高燒,連著燒了三天,尚未見有好轉。且不管是不是湊巧,這筆爛帳自然要算到凌疏那好命上去。但這廝是天子寵臣,皇帝不發話,沒人敢難為他一分半點。
內憂外困之時,皇帝偏生上不得朝。待拖到第四日,清晨時分,凌疏進了皇宮,到了楊燾的宮殿外,求見皇帝。楊燾躺在龍床上,此時倒是微微有些清醒了,聞聽稟報,卻有氣無力地嘆道:“他竟然肯出來了?算了算了,不見了,讓他回大理寺安心歇著吧。”
太監傳了話出來,請凌疏離開,凌疏揹負枕冰劍站在玉階下,看到不遠處的梧桐葉子,在清晨的風中,旋轉著緩緩飄落。這恍惚間,他想起來多年前,那時候楊燾還是太子爺,聞聽了他天煞孤星的命格,站在臺階上怔怔地看著他,眼神複雜神色倉皇,末了終於溫聲道:“你去大理寺吧,去跟著大理寺卿幾年。等你長大了,孤定不虧負你,去吧。”從此他去了大理寺,不再輕易進宮。然後是一年前,也是清晨時分,他從三關回來,在這裡求見楊燾,被他狠狠地踹了一腳,卻崴了自己的龍足。
而這次,傷的是手。
情境何其相似,只是流年如逝水,無處可回頭。
在這秋風庭院中,凌疏跪下來,對著楊燾的寢宮恭恭敬敬叩頭行禮,爾後起身出宮而去。
且說黃河北,恰烽煙正盛。
衛勐鐸這一陣子在戰場上連連失利,楊熙的大軍彷彿能料敵先機,每次交鋒都能出其不意地給他以重重的打擊。一路往東而來,先是牢牢佔據了運城,控制河東地區,卻不急於折而往南,而是兵分兩路過翼城、沁水、晉城,去搶佔上黨郡。待上黨郡到手,接著逼近上黨郡南側的天井關,如此和袁藕明走函谷關的兵馬呈三角之勢,虎視眈眈地盯住了洛陽。
楊熙勢如破竹橫掃晉中,對衛勐鐸卻恰如一場場的噩夢,這噩夢綿綿不絕做不到頭,令他隱隱有了恐慌之感。若是三關的範文粵和贏繡能出兵,過朔州、太原等地攻擊楊熙後方,再好不過。可惜楊燾的密旨傳過去一封又一封,那兩位祖宗卻裝聾賣啞按兵不動,呈隔岸觀火之態。
魯地和蘇北是如今梁王楊照的封地,梁王身子素來不不好,一直病歪歪地。但接住了楊燾的急報,麾下的勤王之師倒是發了兵,卻不知為何還沒有趕到地方。楊烈的封地在江東,人卻在京師鬼混得興起。楊燾見指靠不住他,從開戰起,就沒有打過他的主意。
援兵遲遲不到,素性沉穩的衛勐鐸終於急躁起來,一封封加急邸報往楊燾那裡送,楊燾空自憂急,從開始的派遣荊懷玉過來慰軍,到最後發來的密旨,言語中已經隱隱有譴責之意。
楊熙這邊,卻正是春風得意,風生水起。北辰擎帶著大軍所向披靡,從晉中掃蕩到了晉南,衛勐鐸百般抵擋,卻左支右絀,狼狽不堪。這一日,兩軍再一次在河內縣對峙了,如今黃河北沿線河陽、河內、天井關等地,均都分佈著兩方的人馬,若是此道防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