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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一件陳年舊事一樣,長長地噓了一口氣。

一個星期後,定陵棺木被扔的訊息傳到夏鼐耳中。這位大師全身發抖,臉色煞白,不停地在房裡走動。馬上打電話讓博物館重新撿回棺木,加以保護。可是,空蕩的山谷早已不見了棺木的蹤影。

31年之後,當我來到頤和園,找到當年的發掘隊員李樹興瞭解這段歷史公案時,那位主任竟然戲劇性地和我們相遇了。真是山不轉水轉,天地太大也太小,在這偶然的背後,實在是蘊藏著一種不可捉摸的必然。

當年的主任兩鬢雪絲,已經退休了。今天,他正以“老驥伏櫪”的精神,為黨的事業再獻餘熱。儘管我們知道他為扔棺的事,後來受了個警告處分,從而成為他心中最為敏感的政治傷痛,不便提起。但既然有緣相逢,還是順便問一句好。

“聽說那棺木是你決定扔的?”有點明知故問。

他的臉輕微地抽搐了一下,眼稍掠過一絲淡淡的悲哀與痛楚,聲音低沉無力:“就算是吧。”

“怎麼叫就算是?”

“其實在扔之前,我已請示過領導,包括文化局領導。你想我一個辦公室主任怎麼敢作出那樣的決定?”他的聲音比先前大了些,顯然有些激動,“當事情追查起來時,這些領導就不再承認了,我也就只好自認倒黴吧。”

望著他那有些悲愴的面容和真摯的哀嘆,我們相信他的話是真實的。如果沒有更高層領導的指示,他一個小小的辦公室主任,是斷然不敢這樣自做主張的。可惜沒有人再出來承擔這個責任,歷史的罪過至少在一段時間內,還要記在他的身上。想來他也實在是一個讓人同情的悲劇人物。

採訪完畢回到城裡,我們的心情難以平靜,仍在思索著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無論責任在誰,棺木被扔卻是事實。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如果一座皇陵博物館連帝后的棺木都不能容納,它還能容納什麼?還需要他做什麼?煩惱困繞著我們,正在我們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電視機裡傳出了一陣騷亂的雜音。只見一個光著膀子的彪形大漢,正要舉一對大得嚇人的槓鈴。這是在北京召開的第十一屆亞運會的實況轉播,一場精彩專案的角逐。只見這位運動員活動了一下筋骨,抓把白粉在手中搓搓,瀟灑地來到槓鈴跟前,彎腰弓背,兩手死死抓住鐵槓,隨著氣貫丹田、力運雙臂的一剎那,槓鈴騰空而起,驟然落在他的肩頭;電視機裡再度爆發起喝彩嘈雜之聲。他想借餘力再一用勁,以便將槓鈴舉過頭頂。遺憾的是,他已經做不到了。他的腿哆嗦起來,整個身體都在搖動。儘管他二目圓睜,全神貫注,但自身的筋骨承受不住這強大的壓力,意志與精神只得向肉體屈服。槓鈴終被扔了下來,險些砸了自己的雙腳。這個驚驗的動作,冥冥中透出一股強大的難以名狀的輻射力,使我們頓悟。電視機中的槓鈴和我們發掘的定陵,竟有著某種富有哲理的聯絡。一座定陵,囊括了華夏民族幾千年文化的精髓,無論是它的建築,還是葬制,都能從中探尋到中華文化的源頭和發展脈絡,幾乎每一件殉葬品都鐫刻著苦難的歷史足跡和人類行進中的氣息,標誌著華夏文化與政治制度的成熟與衰亡。對於今天的人們,或許這個包裹太沉重了,沉重得如同運動員手中的槓鈴。要揹負起這個包裹,就必須具有承受重壓的心態和身體素質,以及豐富的經驗和精湛的技藝。而那時的共和國,只不過如同一個十歲的少年,骨骼正在成長,肌肉尚未發達,血液仍是鮮嫩的漿汁,雖已漫步行走,卻不能健步如飛,十歲少年縱有千里之志,畢竟尚難倉促行進。如果憑一時的興趣或衝動,其結果必然是步履不穩,像這位運動員對待沉重的槓鈴一樣,帶著無盡的遺憾與痛苦,將包裹扔在腳下。若躲閃不及,傷了自身的腿腳,從此一蹶不振,也未必沒有可能。

這一令人回味的哲理,倒是在定陵之外的頤和園得到啟示。

真是有趣的啟示。

第十六章 大風起兮雲飛揚

風暴卷著狂潮漫過十三陵,湧進定陵地下玄宮。火光驟起,三具屍骨和它的發掘者、保護者,頓時成為“專政物件”。隨著烈焰的升騰,中國考古史記下了最悲慘的一頁——

帷幕悄悄拉開

1966年,華夏大地上一場驚天動地的響雷滾滾而來,“史無前例的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開始了。當毛澤東穿上已經脫下許久的軍裝,以金戈鐵馬、氣吞山河的軒昂氣度登上天安門城樓,抬起巨臂,向廣場上那片稚嫩鮮活的綠色叢林揮手示意時,一場浩劫已悄悄拉開帷幕。

“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盪風雷激”。數以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