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沒那麼駭人了。幽冥鬼火漸漸變成暖橘色的火焰,在兩人之間熠熠燃燒,彷彿流淌著什麼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息。
淡心仍舊沒有意識到天授帝為何而來,她一直以為帝王只是誤闖。又想起方才自己在背地裡說盡他的壞話,更覺心虛害怕,便試圖轉移話題,低眉順眼地乾笑道:“聖上好雅興。”
說出這話,淡心又後悔了。天授帝能有什麼“雅興”?招她侍寢的“雅興”嗎?她忽然覺得自己這話說得過於曖昧,反倒有了幾分邀寵的意思。
聞言,天授帝只面無表情看了她一眼,良久才沉聲開口,話語中帶著幾分清冷的戲謔:“你膽子挺大。”
“大”字一出口,淡心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聖上恕罪,奴婢其實膽子小得很。”
“你膽子還小?”天授帝薄唇微勾:“前次在摘星樓上,你將朕駁得啞口無言;今晚又在背後妄議朕的是非,這膽子難道不算大?”
淡心苦笑一聲,連忙否認:“回聖上,並非奴婢膽子大,而是奴婢嘴巴太快。其實奴婢每次說話之後,心裡都悔得腸子疼。”
天授帝聞言嗤笑:“哦?你也知道害怕?”
“怎不知道害怕?”淡心無奈地抱怨:“口在上,肝膽在下,說話時又不經過膽子,自然容易禍從口出;倘若肝膽在上,口在下,說話時每每過濾一遍,就憑奴婢這小膽子,十句裡有八句都得濾回去。”
她越說越覺得後怕,不禁將頭埋得更低。那一頭漆黑豐盈的青絲披肩流瀉,直溜溜地垂在地上,猶如兩道黑色的絲緞簾幕,又如煙嵐城的夏季夜色,舒服得令人賞心悅目。
天授帝的視線在她的青絲上流連不去,突然轉移話題問道:“你傷勢如何?”
這原本是一句平平常常的問候與關切,可淡心聯想起“侍寢”二字,還以為天授帝話裡有話,遂做出一副痛苦萬分的模樣,佯作虛弱地道:“疼!疼得厲害!傷口一直不見好轉,還有……潰爛的跡象!”
“是嗎?”天授帝顯然看出了她的小心思,故意作勢起身:“朕從前帶兵之時,對皮外傷也有些研究。不若教朕瞧瞧。”
淡心哪裡肯讓,睜大清眸搖頭拒絕:“不!不!聖上九五之尊,怎能……”
“怎麼不能?”天授帝及時開口打斷她,似玩笑又似認真地道:“朕是害你受傷的罪魁禍首,倘若不親眼瞧瞧你傷勢如何,實在難以心安。”
聽聞此言,淡心已駭得說不出話來,想哭又覺得眼底乾澀無淚。她上下牙關死死咬緊,精緻的容顏在燭光下顯得分外蒼白。天授帝見狀這才朗笑起來,笑得淡心一頭霧水,迷茫無措。
半晌,只見帝王大馬金刀地重新坐定在椅子上,閒適隨意地對淡心道:“你喜歡跪著?起來說話罷。”
淡心用雙手使勁撐地,慢慢地站起身來,但她不敢坐下,只神色緊張地站著,雙手掩在袖中齊齊握緊,一如她此刻糾結難解的心情。
“真的害怕朕?”天授帝悠悠開口再問,逗弄淡心已成了他眼下的消遣與樂趣。
“奴婢知錯了!”淡心有氣無力地回答,說罷又發現自己答非所問,連忙再回:“的確害怕您……不!不是害怕,是敬畏!”
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她還記得摳字眼……天授帝心中如是想著,面上卻不動聲色:“你是害怕朕降罪你口無遮攔?還是害怕朕讓你侍寢?”
“聖上想聽實話嗎?”淡心哭喪著臉:“兩者都有,排名不分先後。”
天授帝暗自笑得一陣內傷,忽又想起方才太夫人擇媳時的表現,心中轉而一沉,笑著嘲諷她道:“不愧是雲府的丫鬟,以退為進,將謝太夫人的招數學了十足十。”
“太夫人怎麼了?”淡心明知不該問,可又實在忍不住,便小心翼翼地問出口。
天授帝瞥了她一眼,目中露出一絲懷疑神色,懷疑她是明知故問。
淡心這次倒是會察言觀色,也意識到天授帝的不信任,遂理直氣壯地反問:“怎麼?您以為奴婢在演戲?”
天授帝仍舊不說話,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像在斟酌她這番話是真是假。
淡心沒來由地感到心中憋屈,輕哼一聲道:“天地良心,奴婢這幾日一直在誠王府養傷,又怎會知道太夫人使了什麼‘招數’?奴婢既沒有千里眼,也沒有順風耳,更不會未卜先知!”
大約是她說得太過理直氣壯,又帶著幾分委屈,天授帝覺得不像偽裝,便也信了,對她如實道:“你可還記得那夜摘星樓上,出岫夫人提出要為雲世子請旨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