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皇帝徑入凝翠園,興致好像頗高的樣子,跟隨在他身後的幾個小太監對望了一眼,領頭的是個小黃門,歲數不大,卻頗為機靈,立即便悄聲吩咐,“趕緊,去御膳房叫人準備碳爐湯鍋,酒要烈一些的。
還有,派個人去尋翰林待詔李大人,你們兩個,守在這裡,若有人來,非是要緊事都給我擋住,別讓人壞了這裡的景緻。”
皇宮所在,永遠也不少這等知心識趣的機靈人物,幾個小太監並不多言,匆匆而去,他們自然知道,小黃門嘴裡的李大人便是常在宮中伴架的李士芳,也明白這些日子聖上心情不爽,而他們這些乾元殿值守太監也都戰戰兢兢,唯恐行差踏錯半步,這時自然也就不敢怠慢,說不定聖上賞雪觀景之後,心情轉好,他們也能清省些不是?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任他們再是準備萬全,今日也註定不會是個好日子。皇城西南,兵部正堂所在,一行十數騎飛奔而來,值守兵士都有些錯愕,要知皇城重地,如此控馬飛奔者,不是嫌自己死的慢,就是有緊急之事了。
數十人眨眼便到了跟前,來人的樣子也唬了那些值守兵士一跳,這些騎士都穿著軍服,不過長途跋涉之下,又加上是雪天,人人臉上都是黑一道白一道的,汗水從頭盔縫隙間流下來,不到落地,便已經結成白霜,微一動容,便撲簌簌落下來,這些人臉色也都被凍的確青,乍一看上去,好像和地獄裡的白無常相仿。
人人背上還都插著標旗,到了近前,也不待戰馬停穩,呼啦啦一下都是滾鞍下馬,有幾個被凍的狠了,腿腳根本都是木的,一下子便從鞍子上翻滾下來,狠狠跌倒在地上,掙扎欲起,卻怎麼也起不來。
其他人卻是看也不看這些同伴一眼,為首一人帶著人噔噔噔便上了臺階,嘶啞著聲音高聲叫道:“緊急軍情,速報兵部正堂,緊急軍情。”
不多時,整個兵部都騷動了起來,像兵部侍郎段德,兵部左右丞,參議郎中,書官等等帶著人一窩蜂的湧向兵部後面正堂議事所在。
“不會是南邊又出事了吧?”
“應該不會吧?蜀帝都降了的,再有十餘萬大軍沒往別處抽調一兵一卒,怎麼會突生變故?”
“那你們說是不是西北那裡。”
“胡說,京城都冷成這樣,別說西北那裡了,西夏賊就算再是張狂,也沒有在深冬時節來犯的道理。”
“也說不定是潼關”
“哼,說不定啊,是後周入蜀了呢。”
看著這些兵部重臣急匆匆趕過去,多數兵部官吏都有些不明所以,竊竊私語間,猜測著是什麼樣緊急軍情能勞動這些大人放下手頭的公務,一起商議對策。
別說外面人心惶惶,議事大廳所在,兵部尚書李承乾此時眼睛死死盯著手中這兩封戰報,一目十行,第一封便已讀完,眼中卻是露出不可置信之色,手指哆嗦著,一把撕開另一封戰報的漆封。
待得看完這兩頁輕飄飄的紙張,李承乾臉色已經是蒼白如紙。
“怎麼會?怎會如此。”
“十一月初四,大將軍吳寧遇刺於蜀都將軍府內宅。刺客兇頑狡詐,不畏生死,謀劃周詳,讓人聞之心驚,賊人先使人假扮蜀商,混入大將軍近前,以為參議,後率死士刺大將軍於階下,大將軍不幸,重傷昏迷,至今未有醒轉。
同日,臣李嚴蓄於堂前遇刺,幸賴屬從護衛,以身得免。
同日晚間,四城火起,賊人紛擾作亂,倖臣已有防備,才未釀成惡果,然大火之中,數十民居毀於一旦,城樓,蜀宮殿宇各一座也毀於大火,降帝孟氏受驚昏厥。
城中人心惶惶,謠言四起,臣夙夜憂心,不敢怠之。
然我秦軍之中也伏有暗碟之屬,有遊騎副尉程越,宣武都尉李秀者,擅自率兵屠戮村鎮,散佈謠言,事後查之,皆脫去無蹤,兩人皆良家子,從軍十數年,此竟為敵之伏子耶?臣不敢信,亦不敢不信。唯臣不敢聲張,恐有亂軍心。
經查,此皆疑為拜火神教者所為。此教臣有耳聞,當年兩淮起兵為亂之魔頭方臘便出身此教,當年號稱食菜魔教者便是
不過,此皆為所俘之人供出,無有實據。
大將軍遇刺,謠言日眾,軍心不穩,臣深夜入城外大軍軍營,有軍中重將以臣有私心,恨不能刀劍加之,臣德望淺薄,又無言以辯,然此危急存亡之時,臣不敢稍有懈怠,唯以力降之,奪以兵權,暫行大將軍事。
成都危機暫解,然臣已無力他顧,南蠻起兵於群山,後周臨兵於江上,民亂髮機於草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