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大概是存夠錢了,準備回臺中結婚。”
“結婚?”沈佩瑜腦袋轟然一聲,變得空白。
“他和他女朋友好像交往很久了,感情很好,臺北這邊很多女同事想追小康,他都不為所動。”
“Vicent,你知道很多訊息?”沈佩瑜不自在地微笑。
“都是聽來的啦。每次和那群妹妹吃飯,就陪她們一起八卦嘍。”餘有財終於發現自己手上還握著一疊資料,趕忙收起笑臉:“對了,Grace,我要跟你討論‘欽佩電子’的聯貸案。”
“好。”
接下來餘有財說些什麼,她只斷斷續續聽了片段,找國外資金銀行……找國內合作銀行……計算成本利率……五十億元的龐大計畫,遠遠不如康仲恩即將結婚重要。
分手那麼久了,他也該尋到理想的物件了,但她呢?仍是形單影隻?
好像有一條繩索緊緊地縛住她的心臟,再用力拉扯抽動,將她結疤的傷口撕得鮮血淋漓、痛楚不已!
“Grace,你怎麼了?臉色有點蒼白?還是待會兒再跟你討論?”
“沒什麼,你繼續說。”
餘有財解釋完整個案子的處理重點,看了她一眼,有些疑惑地離開。
沈佩瑜坐在位子上,眼前堆滿了英文資料,她什麼也看不清楚。
她抬眼望向非洲董,深深吸了一口氣,再轉身看外頭的天空。
窗外飄過一片落葉,她又是心口一疼。是怎樣的強風,才能把葉片吹上十幾層的高樓,享受翱翔飛舞的樂趣?可是,當風倏忽消失無蹤,葉片從高處摔落地面時,又是怎樣的疼痛啊……
第二章
落葉飄飄,飄回了沈佩瑜十八歲的冬日——
臺北近郊的某育幼院裡,廣大庭院的一角,有一棵終年常青的大榕樹,長長的鬚根隨風輕輕舞動,飄送來遠處的笑鬧聲。
“小芳,你在這裡?沈姐姐找了你好久,怎麼不去和大家一起玩球?”
沈佩瑜來到這個偏僻的角落,看到那位坐在大榕樹下的小女孩。
“沈姐姐……”小女孩抬起頭,滿臉淚痕。
“小芳,怎麼哭了?”沈佩瑜嚇了一跳,陪小女孩坐到大椿樹的板根,溫言問說:“有什麼委屈的事,告訴沈姐姐好嗎?”
“嗚……沈姐姐,他們笑我,笑我媽媽神經病、爸爸會殺人……”
“小芳乖,不要哭。”沈佩瑜拿出面紙,輕柔地為小女孩拭淚。“小芳忘了嗎?小芳在這裡的爸爸是詹神父,你們不都喊他爸爸?還有啊,小芳的媽媽生病了,生病一定要送到醫院治療,所以她不得不離開小芳呀。”
“媽媽為什麼要生病?”小芳眨著淚眼。
“每個人都會生病,小芳有時候也會感冒啊,要去醫生那兒打針。”
“媽媽打針不會好嗎?”
“媽媽的病比較嚴重,需要時間慢慢療養。”沈佩瑜摸摸小女孩的頭髮,柔聲笑說:“小芳是個乖女孩,為了不讓媽媽擔心,現在要學會一個人過生活,這裡的老師會照顧小芳……”
“可是……我好想媽媽……”小芳“哇”地哭了出來。
沈佩瑜心頭感到酸楚,淚水湧了上來,十八歲的她都不懂得一個人過生活了,這麼小的孩子,她又要如何勸她獨立自主?
她摟緊了小女孩說:“小芳,好乖,沈姐姐陪你,想媽媽就哭出來。”
“沈姐姐,嗚……”小女孩趴到她的膝蓋上大哭。
她一面流淚,一面輕輕撫拍小女孩,難得的冬日暖風悠悠吹送。
和風中,似乎飄來某種奇異的溫熱感覺,她抹抹淚,一回頭,看到了他。
康仲恩站在陽光裡,挺拔的身材彷彿和天光合而為一,看起來是那麼高大,連他身後的大樓也矮了一截,天不再是天,而是他變成了她頭頂的一片藍天。
他臉上帶著一抹很淡的溫煦笑容,正靜靜地看她。
她驀然紅了臉,低下頭拿面紙抹了小女孩的臉,低聲說:“小芳,來擦擦臉。”
“沈姐姐,我想睡覺……”小芳哭累了。
“我抱她回去。”
康仲恩走了過來,蹲下身,輕輕地抱起小女孩,讓她趴在他的肩頭上。
沈佩瑜再度抹淨自己臉上的淚水,也趕忙站了起來,或許是久坐的緣故,她一下子站不穩,身子晃了晃。
“小心。”康仲恩左手抱著小女孩,右手還能用力扶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