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垂頭喪氣地回到家,丁亞瓊再三再四地問馮大光如何答覆的,我也沒有回妻子一句。晚飯一吃完,就爬到了床上躺下了。
我是突然之間產生了人在他鄉的飄零之感,纏綿而又悱惻,都快要落淚了。我有點後悔,也許,就不應該從家鄉出來。瞧,到了這份兒上,沒有一個人會幫你……
那些日子裡,學校在談的,都是我這個外鄉人,被校長室算計了一下。
也有人說,不奇怪,誰讓他那一天在大會上跳出來的。搞搞他也好!
我能隱隱約約地聽到人們說這樣說那樣。我心裡一時間充滿了無窮的焦慮。
接下來的日子平平淡淡,風平浪靜。風平浪靜的日子裡,我教書、帶孩子、看書、寫作。
丁亞瓊和我一樣,教書、帶孩子、看書。
一個普通的教師家庭生活,就這樣平平靜靜,波瀾不驚!
說實在的,我喜歡這樣的日子。
事情過去了,在大會上跳出來的事,既然是我做了,我於是就得付出一些代價。
但是,事情總喜歡找到我的頭上。
職稱評審的事情來了。
我在1988年已經被評為中學二級教師了,現在,我上中級職稱的時間還早,要滿五年。這事兒,與我不相關了。
不相干的事,我就不關心。
晚上,我像過去一樣,在沒有晚自修的這一天,我就在家。看一會兒書,再躺上一會兒,然後,隨意塗鴉寫上點什麼。寫的什麼,不知道;為什麼寫,也不知道。
這一天晚上,我還是在家。正躺著,聽到有人敲門。
我好奇地問,誰啊?
沒有人應,敲門聲還在繼續。
我於是開啟,一看,竟然是從沒有來串過門的劉永達。
這就奇了。
我一下子竟然沒有想到要讓劉永達進來。這就很不禮貌了。然而,劉永達竟然不計較,仄著身子,擠了進來。一進來,便給我敬菸。
我說,弄反了弄反了,劉主任,我應該請你抽菸,請你喝茶的。可是,我……
我們家平常真的不準備煙來招待人。也沒有喝茶的習慣。
我們就喝白開水。在辦公室裡喝白開水,在家裡也是喝白開水。
劉永達連忙說,不要緊,不要緊。今天我上門,是求你一樁事。
我說,我們普通百姓,你們這些當官兒的,別使我們開心吧,我還得早點休息,明天要上班的。
劉永達連忙掏出香菸遞給我。我一看,神品啊,竟然是我們難得抽上的紅塔山。出手重了。我知道,看來,劉永達是來求我了。
劉永達說明了來意,我才明白,他現在的身份已經不是教務處主任而是校長辦公室主任了。既然是辦公室主任,用劉永達的話來說,就是為校長跑腿兒的。
竟然是為馮大光來求我的。
我明白了,馮大光是不可能向我開口的。馮大光開口,我一定會拒絕。但這次劉永光來,竟然是來為我與馮大光說和了。
我說,沒有和不和的。人家是大校長,年級組的頭兒,想要怎麼樣還不就怎麼樣?我班主任說拿就拿掉了,讓給什麼人不行,偏要讓給鄭小群?
哎,老方,日子長哩,日子長哩,馮校長說了,有數的,有數的。
我於是說,算了,不多講了,有什麼事,直說吧!
劉永達擠了擠眼睛,說,這不是馬上就要評職稱了嘛,馮校長哩,還差一點材料,但看來,在白蓮中學,就只有你方芥舟老師能幫上忙了。馮校長的意思,是請你到校長室,談談,說說,看看弄點什麼材料出來?
劉永達小心翼翼,一邊在試探一邊又在努力讓我答應。
這下我來神了,我說,這哪裡行啊,我們這些不良品種……
話還沒有說完,劉永達按住了我的手,老方,不說,不說,都過去了。既往不咎,既往不咎。向前看,我們向前看……
我說,我總得向後看一回吧。
哎——,我這不是替馮校長來打招呼了嘛——再說了,我們方芥舟老師也總得給我老劉一個面子吧?
我說,那好吧,今天算是給我們劉主任一個面子,也算是上次你在教務處安排我出去參加比賽的一個人情,我也得感謝你的,特地到我門上來通知我……
劉永達聽我這麼一說,明白了,他這次和事佬做成功了。然而,我則有一種欣慰,看來,我與馮大光是掰上手腕了。這一個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