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沒有理他,蕭索的起身道:“老師母,既然這裡沒買到糧食,晚生就要去別處趕緊想辦法了,現在就要告退,改日再來拜訪吧。”
徐老太太也有些歉意道:“買賣就是這樣,總是價高者得。”說著便放行道:“趕緊去別處看看吧,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
“是。”沈默深施一禮,又看看陸績,便垂首黯然而去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陸績也不知心裡是個什麼滋味。
但等不及他品味心情,就聽徐蝌道:“按照合同你得先付四百六十萬,其餘一百二十萬尾款,一個月內付清。”
陸績的臉登時黑了下來,調整半天,才道:“我現在手頭只有二百萬兩的銀票,剩下的二百六十萬,還請寬限則個,等我轉天給你送過來。”
“轉天是哪一天?”徐蝌黑著臉道。
“七天之內吧。”陸績道:“這麼一大筆銀子,籌集總是要些時間的。”
“好吧。”徐蝌方才點頭道:“但如果逾期,一天一分利,這可不能含糊!”
“不會的,不會的。”一想到要拿這麼多錢出來,陸績就一陣陣眩暈。
沈默一直以一種落葉飄飄的姿勢回到車上,但當車簾一放下,他的面上卻浮起了詭異的笑容,伏在夫人耳邊,小聲嘀咕起來。
若菡聽得面色數變,最後才咬咬牙,點頭道:“看來你是恨死他們了。”便掀開轎簾,吩咐道:“去漕幫碼頭!”
馬車迅速駛離徐家,一刻鐘後抵達漕幫碼頭,王崇古果然夠朋友,親自帶著人馬,將碼頭保護了起來,見沈默的馬車過來,快步迎上去,問道:“如何?”
沈默搖搖頭,道:“還是被陸家給搶了,他們出到二十九銀子一石。”
“怎麼可能?”王崇古失聲驚呼道:“他們怎麼出得起?”
“挪借唄。”沈默意興索然道:“我得帶著這些糧食回去了,想點辦法,儘量可以撐到日本的糧食進來。”
“真的有日本糧食麼?”王崇古問道,心說死道友不死貧道,如果沒有的話,這些漕糧你也別帶走了。
“嗯,”沈默輕聲道:“不瞞你說,毛海峰走的時候,我拜託他幫我買糧,應該七月初就到了吧。”
“哦。”王崇古這些沒說什麼,拍拍沈默的胳膊道:“去吧,一切小心,不行就服個軟,我幫你聯絡聯絡,看看有沒有法子和解。”
沈默點點頭道:“說不得到時候要哥哥費心。”便與若菡一道登上了馬五爺的大船。
船隊駛離碼頭,待看不到岸上的人影時,馬五爺才輕聲問道:“大人,沈兄弟,真的有日本的糧食嗎?”
“哪有什麼日本糧食。”沈默嘆息一聲道:“我沒有前後眼,想不到買糧會這麼難。”說著輕聲道:“跟你說實話吧,五哥,我家鄉的糧食也被阮巡撫被扣住充做軍糧,根本指望不上。”
“啊,沈兄弟,這下可如何是好?”馬五爺動容道:“那些人是要把你往死路上逼啊!”
沈默突然哈哈一笑道:“往死路上逼?說得好!”說著突然咬牙切齒道:“就是不知道,到底誰逼誰!”
馬五不禁一愣,便聽沈默道:“五哥你附耳過來。”
第四零八章 碼頭邊的守望者
蘇州府,長洲縣衙,大堂內,明鏡高懸的牌匾下,海瑞與歸有光相對而坐。
海瑞身上的官服已經沒有初上任時的光鮮,邊角有些磨損,顏色也有些發烏,很難想象才穿了幾個月,就變成這樣子。
但要是看看他那張充滿疲憊之色、愈發消瘦的臉,就會從嘴角的燎泡,眼裡的血絲中,明白這些日子來,他是以怎樣的強度在當差。
用‘夜以繼日,廢寢忘食,憂思難耐,殫精竭慮’十六個字來形容,十分的妥帖,一點也不誇張。
“城裡的糧食還能支撐幾天?”他的聲音嘶啞而乾澀,渾不似原先底氣十足的樣子。
歸有光一直愣在那裡,這時被猛然一問,有些倉促的答道:“還有一天吧。”
海瑞問道:“府尊不在,蘇州府裡就是我與大人主事,現在必須拿出個主意來,一天之後,斷了糧怎麼辦?”城裡城外全是吃飯的嘴,從陸家敲詐來的糧食眼看告罄,如果不採取對策,穩定民心,老百姓一亂起來,可就是滅頂之災了。
歸有光最近的壓力也很大,起了口瘡,陳年的痔瘡也復發了,瞪著通紅的眼睛道:“大人臨走前說,最遲明天就會把糧食運回來。”
“萬一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