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身的鱗甲。於蓮兮而言,龍鱗的珍貴僅次於夢龍鸞鳳。可她卻將龍腮下的兩片真鱗研磨成金粉,交給了漣丞。她的毫不猶豫,是起於傾慕,是起於同情,還是僅僅因為愧疚?在遇見封鬱之前,她從未仔細分辨。她只知,能看著漣丞破悟大成,就已然足夠。
不僅如此,即便是他開口求她遮災擋劫,明知是違逆天顏的大忌大過,她卻還是硬著頭皮為他生生擋下三劫來。父君扇她耳光,母上責備她不懂愛護自己,其中道理她都明白,卻猶自堅信著自己是對的。
直到這一夜,抬眼望向他的這瞬間,她才領悟了父君的話。
——你真以為自己在幫他麼?
曾幾何時,他面對她,竟會一臉貪婪,眼露窺伺?
“兮兒?”漣丞見她面色凝滯,便握著她的肩頭搖了一搖,問道:“求你了,若是被父君察覺了,盤問起來可怎麼好?”
蓮兮將他的手拂去一邊,無力地倚著桌臺說:“其實父君早就知道了。當初因為我拿出兩片龍鱗的事,他私底下把我抓去教訓了好一頓。後來你再要,我給了第三片,父君更是勃然大怒,罰我在海牢中蹲了一個月。那時正逢你去雲夢澤上任,恐怕還不知道……”
漣丞一怔,蒼白的臉因焦急而扭曲。他皺眉打斷道:“說到底,還是你不願給麼?”
蓮兮撇過臉,重又執起筆來。
她不願眼睜睜看著那張熟悉的臉上展露出更多陌生猙獰的神情,便藉口寫藥方,低下頭去。
被漣丞逼問著,她是害怕的,唯有捏著封鬱的筆,面對著封鬱的紙,一門心思回憶著他的字跡,才能向他借取幾分鎮定。
“兮兒?!父君不會理會我的,你若不管我,便再沒有人幫我了……”
她一手挽袖一手提筆寫字,沉聲拒絕道:“我身上唯獨剩下一片護身龍鱗,總要留著自保才好。送予漣哥哥三片,已是我力所能及的極限了。”
“自保?”漣丞不可置信地詰問:“從前,兮兒何曾拒絕過我?說是自保,其實是要保護那個男人吧?在青丘也是,在蛇山也是,你與封鬱才認識了多久?他竟比我還重要麼?”
“青丘……”蓮兮沉吟著,顫抖的筆尖陡然一頓。
“漣哥哥,”她空舉著一杆狼毫筆,扭頭問道:“方才乍一見著你,我便想問了,這玉茗閣的入口被人把守著,你究竟是如何進來的?是小七放你進的?還是你硬闖來的?之前你摸進我房裡,可是想偷偷將我扼住,從喉間抽去那一片龍鱗?”
“兮兒,你這是什麼話?”
掖在漣丞腰間的蓮光摺扇,這時又被他取在手間。蓮兮眼看著心中一凜,不自覺後撤半步,壓低了身姿,在右掌彙集起神元,欲要喚取鸞鳳。這一連串動作是她常年被父君教導而成的本能反應,警戒先於思考,她還未反應過來,鸞鳳的劍尖已探出掌心寸餘。
她自覺得有些荒唐,急忙又將劍尖收回掌中,緊盯著漣丞指間的摺扇,悶聲說:“兮兒當然知道漣哥哥不是那樣偷偷摸摸的小人……可任是我怎麼想也不明白,那一日在青丘大霧裡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那時你替人下葬舞劍,漫天金光破霧,我遠遠便看得分明……這有什麼奇怪的。”
蓮兮垂眼小聲說道:“那一處葬著銀笏,確是不假。可兮兒好似不曾對你提起過這件事吧……青丘也好蛇山也罷,兮兒從來未說過的事,為何漣哥哥卻知道得比父君更清楚呢?”
“我關心你,也是錯嗎!”
漣丞話音未盡,在她眼簾闔下的一瞬,手中的紫扇卻倏忽舒展,繪著一幅小橋煙雨的娟秀扇面,向著蓮兮的臉頰側翻過去。他以扇作劍,扇面所行的軌跡,正是循著碧波劍訣的一針定海之式。千里冰封的煞氣從扇骨間奔騰而出,是真正苦寒的北溟大潮,亦是猝不及防的冰冷。
蓮兮閉著眼,一柄鸞鳳擦過扇面,向著漣丞的臉側抹去。蓮光摺扇尚在半空蹁躚蓄力,鸞鳳卻先一步拖著緋色殘影點在他的耳邊。
電光火石間,只聽“嚓”一聲,鸞鳳的劍刃迎著一枝飛馳而來的黑杆青羽箭,從箭頭破入箭身,直斬至箭尾,在半空裡將長箭一分為二。
漣丞驚覺腦後有暗箭襲來,已是後知後覺,他手上的摺扇眼見便要拍在蓮兮的臉側,卻不知她何時已將夢龍掂在手中。
纏著一截龍尾紋樣的劍柄,倒轉而來,沉重地扣擊在扇面上,彷彿是巨龍揚尾當空一甩,只這一點便定下浩蕩乾坤。
同是一家的劍訣,同是一師所授,可這一式出自蓮兮的劍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