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曰:‘將恐將懼,惟予與汝。將安將樂,汝轉棄予。’風人之戒,可不慎乎?其追爵諡貴人父陸為宣恩哀侯,弟訢為宣義恭侯,以弟就嗣哀侯後。及屍柩在堂,使太中大夫拜授印綬,如在國列侯禮。魂而有靈,嘉其寵榮!”
吾微賤之時,娶於陰氏……
將恐將懼,惟予與汝。將安將樂,汝轉棄予……
每讀一句,心口的痛意便加深一分,讀完全部詔書,我已泣不成聲,緊緊的將詔書摁在胸口,淚如雨下。
過往種種,仿若一部陳舊的影片被重新倒帶,蕭索的在無聲中緩緩播放。
從初遇到相識,從昆陽到河北,我一路追逐著他的腳步,同生共死;納妾、分離、回宮、出走……一幕幕,一場場,支離破碎的片段拼湊起我和他的十多年的相濡以沫,榮辱扶攜。
劉秀!那是我的夫君!我的男人!我的摯愛!更是我的……毒藥!
“何必……何苦……”我噓聲哭泣,為了我當初的任性,付出瞭如此慘痛的代價。時至今日,這份直言不諱的詔書昭告天下,劉秀對我情意表露無遺的同時,也等同給郭聖通這個國母皇后乃至她背後支撐的整個郭氏家族一記響亮的耳光。
何必……何苦……這樣為難自己?
傍晚時分,斜陽西沉,他默默的站在門口,隔了七八丈遠靜靜的注視著我。
好像從一開始就沒打算進門,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一直拖曳到我的床頭。
我貪婪的側過頭,睜大了眼睛看著他,急促的呼吸帶動胸口不停起伏。雖然逆光,看不清他的臉,我卻彷彿就站在他面前,將他抿唇、挑眉這般細微的表情一一盡收眼底。
他的舉手投足,每一分的細微習慣,都印刻在我的腦海裡,深入骨髓,久而久之,似乎與我合而為之,成為我身體中的一部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越來越暗,宮中的奴婢不得不掌起燈。一盞盞的燭火逐漸將殿內照亮,他卻在代卬一遍遍的催促聲中,終於扭身而走。
當那道身影消失在我視野中時,我突然像是失去了一道支柱,心口空蕩蕩的像是破了個洞,冷風呼呼的往裡倒灌。
“別去……別去——”我啞聲尖叫著從床上滾了下來,“秀兒,秀兒……你回來……”
“貴人!”陳敏扶起了我,雙手壓在我的肩膀上,“貴人請冷靜些!陛下也是為了貴人著想……”
為了我……為了我……
是啊!他不僅僅是我的秀兒,他還是個皇帝!是一箇中興之帝!
我仰天長嘆。
陳敏一手託著我的腰背,一手抻在我的腋下,使勁將我從地上拖拉回床上。其實她大可找人來幫忙,可是我現在的精神狀態,實在不足以讓外人瞧見,哪怕是西宮的其他下人。
“貴人!”她細心的捋開我額前的散發,將它們一綹綹抿到耳後,“奴婢雖然年幼,但……有些事情並不是看不明白。陛下心裡愛你、疼你,所以才會想盡法子保護你。貴人不要辜負了陛下為你所做的一切,不要讓陛下失望才好。貴人,陛下是你的期望,可你……卻是我們所有人的期望啊!”
咬牙,我將眼眶裡含著的眼淚強行吞嚥下。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尚且能明白的道理,我如何想不明白?我何至於還不如一個孩子?
陰家慘遭重創,這種以血換來的教訓只此一次!我絕對不會讓他人再有第二次機會傷害我的家人!
血債血償!
血債血償!
心裡有個聲音不停叫囂著,我深深呼氣,強迫自己恢復冷靜:“陰興可是拒絕了封綬?”
劉秀藉著這次陰家遭難,特將先父陰陸封為宣恩侯,諡號哀侯,又破格將庶出的陰訢封為宣義侯,諡號恭侯。因陰識已有封侯爵秩,所以又命陰就承襲了父親的宣恩侯,藉此大大抬高了陰家的地位。
這些事其實早該在我受封貴人時,便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做了,可當時因為我極力反對,加上陰識、陰興百般辭讓,所以抬舉陰家子弟一事便就此不了了之。
當時固然覺得低調處事比較好,可今時不同往日,要想和郭氏家族一較高下,如何還能低聲下氣,忍氣吞聲,做個清閒散人?
“陛下授侍中一職,封關內侯,二公子領了職,卻不肯受爵秩,聲稱一家數人並蒙爵士,令天下觖望……”
“哼!”我一聽就來氣,這個死腦筋,家裡遭了這麼大的罪,他居然還是執迷不悟,死抱著以前的觀點不肯跨步。“明早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