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漢這兩年可沒少上奏章,你駁了多少回了?”
“嗯。”他笑意沉沉,回頭瞅了眼劉衡,略思量,低低的說,“花了兩年工夫呢,朕覺得還是比預期的要慢了。”
“已經很快了,你還教育陽兒說什麼欲速則不達。怎的擱到自己身上,便又心浮氣躁起來了呢?”我循循開解,“身體要緊,別太拼命了。不差這幾年,我們……來日方長,你可別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來日方長……”他重複著我的話,投向小劉衡的目光愈發柔軟。
劉衡甜甜的衝他一笑,突然丟開扯散的草蜻蜓,伸出藕節似的小肥胳膊,一把扯住劉秀頜下的鬍鬚。
“喔……”劉秀低呼,連忙握住劉衡的小手,柔聲道,“不行,這個不能扯。”
我笑得跌倒一旁,憋著氣說:“別啊!小玩意,扯就扯了吧,不值得跟孩子生氣……扯吧扯吧,寶貝兒,使勁扯,哈哈哈……”
分封
翻閱司馬遷寫的《太史公》,會感慨許多帝王之家的悲歡離合,這部被後世喻為《史記》的鉅著,如今正珍而貴之的擱在南宮雲臺其中一間高閣之內。
雲臺有四間高閣,是貯藏珍寶、書簡的寶庫,劉秀稱帝后從高邑遷雒陽,拉來了共計兩千餘輛的珍貴典籍,盡數珍藏在雲臺與雲臺北面的蘭臺。
這幾年,在宮中度日無聊時,我便會到雲臺翻閱古籍,不知道為什麼,埋首置身於成堆的竹帛中,能令我緊繃的神經很自然的放鬆下來。後來劉秀知道我的作息習慣,便特意在雲臺收拾出那間廣德殿給我當寢殿,偶有空暇,他也會到廣德殿來休憩。
關於高皇后呂雉的種種經歷,也是到了這裡後,我才真正接觸呂雉傳奇的一生。客觀的將心比心後,我由一開始對她的排斥鄙視,到最後不得不深感敬佩——劉玄說得不錯,高皇后叱吒風雲,我若能學得幾分真傳,當可不輸漢廷上的任何一位朝臣。
“貴人看什麼這麼高興?”
我收了竹簡,細心的裝入布袋內,繫上絛,封存好。陳敏給我端上水果,漆盤內擱著兩隻剝了皮的桃子,若拳頭大小,水汪汪的正滴著蜜汁。
“今年桃子熟得倒早。”
陳敏抿嘴一笑:“哪是這季節吃得上的東西?這是郡國上進貢的,算是今年的早桃了,統共也就得了那麼兩筐。陛下賞了諸侯大臣,太官那兒都沒有多餘的。”
“哦?那這……”
“掖庭只皇后和貴人各有一份。”陳敏努嘴,眼中有了笑意,“這另外一隻是陛下的份兒,陛下讓送到西宮來了。”
我一怔,輕輕“哦”了聲,拿起桃子,粘了滿手的汁水,想了想又放下:“還是給陽兒他們留著吧。”
“嗤。”陳敏笑出聲,“四殿下果然聰明,他早料到貴人會捨不得吃,所以送來之前讓奴婢先給去了皮。貴人趕緊吃了吧,今兒天熱,這東西可放不得太久。若是壞了,豈不是白糟蹋了?”
“陽兒……”我恍然失神。這對父子,行事作風有時真是如出一轍。
咬下一口桃肉,因是早桃,肉感雖細膩多汁,口感卻不是很甜,淡淡的如同清水滑過舌尖,桃肉雖不甜,卻自有一股甜味早已沁入我的心脾。我喜滋滋的一口口啃完兩隻桃子,陳敏遞上溼帕子。我一邊擦手,一邊笑問:“考考你,昔日武帝施行推恩令,分化王權,那他自個兒的那些皇子,又是如何分封為王的?”
饒是陳敏機靈聰明,能猜到我可能是以古喻今,卻仍是無法說出典故來。沉吟半晌,很巧妙的回答:“貴人選中了大司馬,昔日衛皇后也應該有個不輸於大司馬的朝臣,向皇帝上疏進言才是。”
“果然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我忍不住讚了句,指著那堆竹簡道,“幸而你讀書不多,不然那些博士、士大夫見了你,只怕也得羞愧得無地自容了。”
陳敏赧顏一笑:“貴人謬讚,奴婢叩謝。”說著還真給我行了禮。
看著她曼妙靚麗的容姿,我忽然嘆道:“再過些時日,必然也要替你尋個好人家。”
陳敏臉皮子薄,聞言大窘,漲紅著臉不敢接話,半晌找了個話題岔開:“貴人,到底當年是誰提出分封皇子的?”
“你不是都猜對了麼?”我淡然而笑,一字一頓的說出答案,“大司馬——霍去病!”
歷史的軌跡如此的相似,又或許是我和劉秀都在刻意仿效這種軌跡。昔日霍去病首先上疏奏請分封皇子,再由丞相率領群僚數次奏請,最終漢武帝在一種被朝臣們“逼迫”的姿態下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