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奴婢查過了,此人精通《韓詩》、《嚴氏春秋》,知曉天文歷數。”
“倒真是個有才的……陛下可還讓他幹什麼了?不會仍是讓他回上東門做小小門候吧?”
“貴人真是料事如神,陛下命他教授皇太子《韓詩》。”
我心中一凜,昨晚上才想著調查這個郅惲,看看是否可收為己用,沒想到居然仍是晚了一步。
“只是教授《韓詩》?”
“諾,陛下命在殿中侍講……”小丫頭機靈得很,顯然也早已猜到了我的心思,眨巴著眼笑說,“侍講殿中,只需將四殿下的課業重新調整一下,亦能騰出時間一塊聽講。”
我笑了,劉彊的授業師傅拜的乃是太子太傅張湛,此人矜嚴好禮,在整個三輔堪為百官儀表典範,深得人心。雖然劉陽的皇子身份不如劉彊的太子,但我卻總想著能盡我最大的努力給予他最好的教育,就如同現代很多望子成龍的父母一樣,千方百計的供子女上重點名校,報考各類補習班。
劉彊作為皇太子能夠享受的物質條件自然是最優渥的,這一點全天下沒有第二個人能跟他相比,制度所定,這是沒辦法強行僭越的。但是劉彊這孩子到底能學到多少,這就得看個人先天的資質以及後天的努力了,滿朝文武都在關注著這位年輕的皇太子,期待著他的成長,只因為他是皇太子,是建武漢帝的皇位接班人。
“貴人,四殿下回來了。”想得太過專注,直到陳敏在我耳邊接連提醒了兩遍,我才回過神來。
劉陽髮梳總角,安安靜靜的站在門口,我向他招了招手,他剛跨進門來,身後便咻地躥出一條嬌小的人影,飛揚的笑嚷著:“娘,我跟你說,四哥哥今天沒聽師傅的話,師傅要打他手心,他還跟師傅頂了嘴……”
劉陽變了臉色,但也只是瞬間的事,他沉著臉冷哼了聲,沒理會義王的告狀。
陳敏見他倆回來,早忙著出去張羅午膳,左右沒有外人,我將劉陽招到跟前,很嚴肅的問他:“你妹妹說的可是真的?”
他倔強的抿緊唇不吭聲,只是還不懂掩藏情緒的小臉上洩露著少許不屑。
我不露聲色的問:“今天講的什麼?”
“《論語》。”
義王在一旁補充:“師傅今日教第一篇《為學》:‘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她搖頭晃腦的正念得不亦樂乎,換來劉陽一頓白眼:“去,一邊玩去!你懂什麼?”
義王不服氣的說:“是啊,我是不懂,不懂才會去求學啊!你最聰明,最了不起?娘,你不知道他心眼有多壞,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跟師傅較勁兒,反問師傅這教的算是《魯論語》、《齊論語》還是《古文論語》?他成心搗蛋,自己不想學,還害得我跟二哥哥、三哥哥他們一塊沒得學……”
劉陽漲紅了臉,微現怒意:“《論語》成於眾手,記述者有孔夫子的弟子、再傳弟子,也有孔門以外的人。傳自今世,載於文字的已有三種版本——《魯論語》載二十篇;《古文論語》載二十一篇;《齊論語》載二十二篇……既然師傅今日教導《論語》,我好奇他教的是哪一本,問一下又有何錯?”
一席話說得義王目瞪口呆,半晌才怔怔的問:“那……你認為哪一本最好?”
“差不多。”
“怎麼差不多呢?你又怎麼知道差不多的呢?”
劉陽橫了她一眼,沒吱聲。我忙打岔道:“以後求學虛心些,別老自以為是。去,洗手準備吃飯。”
義王雖然聰穎,到底還是小孩兒,兄長超乎尋常的博學並沒有引起她太多的關注,聽到有吃的,她舉起雙手歡呼一聲,大笑著跑了出去。
“別太得意忘形了!” 我屈指朝他腦門上敲了一栗子,“有時候賣弄過了頭,反顯得自己淺薄無知。”
他一震,低下頭去悶聲回答:“孩兒並無賣弄之心。”
“我聽說前陣子你已經學到《春秋》了?”
“不是……《春秋》已經讀完了。”
“哦?”我有點訝然,卻還不至於驚駭,“那現在在學什麼?去年學的是《禮記》對吧?我還記得那會兒你整天搗鼓什麼《大戴禮》、《小戴禮》的……現在教的又是五經的哪一本?進度會不會太快,學得會不會太累?”
“現在開始學《尚書》……梁侯說,如今太學所授乃隸書所載之《今文尚書》,共計二十八篇,若能找到《古文尚書》,則卷中所載多出十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