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打賭,那頭青牛一定是劉家田裡犁地用的耕牛,因為那副笨重的犁具還在牛脖子上套著呢。
“劉秀,你大哥是柱天都部,你難道要騎著頭牛上陣替他殺敵不成?”
“以他那縮頭烏龜的性子,我才不信他敢上陣殺敵,他騎頭牛出來,八成是為打下長聚後馱財物方便……”
“劉文叔,你要臉不要?”
“你可真是孬種,以往曾聽你大哥說你是個胸無大志之人,果不其然……你可真丟盡了劉家人的臉!”
“他也算是高祖的後人?哈哈哈……騎牛將軍乎?”
一群人肆意大笑,極盡嘲諷之能,我聽得怒火中燒,一個箭步衝上去,當先抓向那笑得最歡、講話最刻薄的傢伙,揪著他的衣領使勁一甩,竟把他輕而易舉的拽下馬來。
這時的馬匹還沒有配高橋馬鞍和馬鐙,靠的全是兩條腿夾著馬腹保持平衡,他笑得正得意猖狂,絲毫沒防備我會怒氣衝衝的把他掀下馬。只聽“砰”的聲巨響,他四腳朝天的摔了個仰八叉,連連呼痛慘叫。
我哈的一笑,走過去抬腳對準他胸口便踩,他嚇得面如土色,尖叫道:“救命啊——”這一聲又尖又細,就像一隻被人卡住脖子的草雞。
沒等我這一腳踩實,胳膊上忽地一緊,有人抓著我的胳膊把我拖開,我手肘下沉,下意識扭身就是一拳。
拳風虎虎,在砸到那筆挺的鼻樑前我收住了,一顆心怦怦直跳:“要命,你拉我做什麼?”
劉秀的那張臉就在我拳後一寸距離,險些被我砸成熊貓眼。我心有餘悸的收回手,底下哀號的人趁機就地滾了兩滾,手腳並用的爬了起來,狼狽的跳上馬背。
我掙了掙胳膊,劉秀仍是抓著我不放,手勁不見得捏疼我,卻也輕易掙脫不開。我急道:“你拉著我幹嘛,他們要跑了……”
一陣凌亂的馬蹄聲響,我回頭一看,果然那四個該死的傢伙騎著馬落荒而逃,跟之前擺出的氣定神閒相比,現在他們逃得比兔子還快。
“劉秀!”我氣得跺腳。
他終於鬆開了手,面色如常,看不出半點生氣的樣子,甚至連絲毫情緒的波動都沒有,就像一處平靜無波的湖水。我退後一步,呼吸急促,胸口不住起伏,這算什麼人?這算什麼表情?
他能不能發洩點不同的情緒讓人看看?
“你太沖動了!”他淡淡的笑了下。
我腦袋裡嗡的聲,像是有什麼東西不受控制的炸開了:“我衝動?你再說一遍!我衝動?!”我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他比我高出半個頭,即使我踮著腳尖也夠不上他的高度,可我已經氣昏頭了,雙手抓著他的衣襟,猛力的搖,“你他媽的還有沒有良心?我這麼做是為了誰?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你以為我是你麼?居然那麼冷血……明知道馬武就是當年綁架我的歹徒,你卻還要幫著他說話!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馬武是什麼人,別告訴我當年的綁架事件你都不記得了,別告訴我……”
“唉。”耳邊幽幽響起一聲低嘆,緊接著一股力道將我拖入懷中,“別哭,就都算是我的錯,還不行麼?”
“我哪有哭?!”我倔強的抬起頭來,眼前一片朦朧,眼眶裡浮著水汽,眼淚頃刻間便要奪眶而出。我抬手揉眼睛,尷尬得聲音發顫,“胡說八道!我為什麼哭,眼花了你——”頓了頓,不甘心的繼續蹂躪他的衣服,拳頭一下下的砸向他胸口,“什麼叫就算你錯了,難道不是你錯了嗎?難道還是我錯了嗎?”
他哧的一笑。
我仰起頭來,刺眼的陽光照在他臉上,面板白皙得叫人有些嫉妒,那雙氤氳的眼眸近在咫尺,琉璃一樣的顏色。眸色如水,一點瞳芒絢爛得就像夜空中的宸星。
星星正倒映在湖面上!
我心裡忽然感慨的冒出這麼一句。
原來人的眼睛,竟然可以長得這麼漂亮。平時他總是笑眯眯的,讓人不曾注意他的雙眼,現在貼近了細看,才發現原來他的眼睫很密很長,就像蝴蝶的翅膀一樣,眨眼的時候會讓人有種翩然飛舞的眩惑。
“在想什麼呢?”他輕笑。
“沒……”細若蚊蠅,我猛地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剛才花痴的樣子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真是糗斃了。
“那怎麼突然沒聲了?”
我一掌推開他,勉強退後三步:“罵得口乾,省點口水不行啊。”
他笑著轉身,從青牛角取下一隻黑沉沉的陶罐遞給我,我遲疑了下沒立即去接。
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有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