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合約。但是每當看到她抱著厚厚的檔案在各個部門跑來跑去的時候,他又會想起曾經的自己——為了從社會底層徹底地爬起來,犧牲再多都不在乎。社會底層是有多可怕,讓他和雅韻都為了逃離它而不擇手段。其實也並沒有多可怕,只是有時外界會逼得你不得不為改變自己的命運做出瘋狂的舉動。他有時想問雅韻後不後悔,但是話到嘴邊又吞進肚子裡,因為事已至此,他們都沒辦法再走回頭路了,那晚他恍惚中看見了安顏,他日思夜想的安顏,他向她說了一大堆抱歉的話,還求她不要走,他願意為了她放棄現在所有的事業,跟她回到老房子裡過著簡單的生活。然後她溫柔地抱著他,他覺得只有身體的糾纏才能化解他對安顏的思念,只有身體完全的契合,他才能感受到安顏依然在他身邊。
當他在第二天醒來看到雅韻的臉後才知道他在不經意間又犯了不可挽回的錯。生意場上幹練果斷的他一下子也陷入了迷茫。之後他隻身到了馬爾地夫去度假,他要利用假期想清楚是讓雅韻繼續留在身邊還是主動毀約讓雅韻離開。雅韻簡直就是安顏的影子,也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讓他遇見了和安顏沒有血緣關係卻長得極其相像的人,或許老天是想讓雅韻代安顏來懲罰自己,讓自己看到她內心因愧疚而受到折磨。雅韻一旦離開,他連安顏的影子都看不到了,那將是更大的折磨。留下雅韻或許給了他一個補救過錯的機會,把曾經虧欠安顏的都補給雅韻。他想清楚了,要把雅韻繼續留在身邊。即使留住的只是一個影子。
正好回去後不久,雅韻就告訴他自己懷孕了,他就更加確定要把她留在身邊了。因為他們之間已經有了孩子,這個孩子成了他們之間逃不掉的牽絆。他們註定要有著牽扯不清的關係了。
然後,他就向雅韻說了我們結婚吧的話。
這次從一開始他就決定要和自己的孩子建立起深厚的感情,要親自陪伴他成長,因此在孩子還沒出生的時候,他還專門參加了準爸爸培訓班,晚上親自對著雅韻的肚子進行胎教。孩子出生後,他也經常親自幫孩子換尿布,幫孩子衝奶粉。雅韻對此十分吃驚,因為她已見識到了在集團裡他是如何指點江山、運籌帷幄。根本沒想到他會放下身段做一個細心的奶爸。後來雅韻也知道了安顏已經離開人世而並非失蹤的事實,也明白了這樣做是為了遠一著想,她突然明白過來:原來他也一直想要做一個好父親的,只是世事盡不如人意,讓他成了一個不合格的父親。
雅韻雖然年紀輕輕就做了母親,卻懂得怎麼去做一個好母親,每天總是會抽一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單獨和孩子相處,跟孩子說一些話,哪怕他聽不懂,她還堅持跟他說。林常有時會和她一起陪孩子,有時會單獨和孩子一起。他好像不太願意單獨和雅韻待在一起很長時間。在公司他們是上司與下屬的關係,而在家裡他們有時是相敬如賓的夫妻,有時卻是長輩與晚輩的關係。雅韻努力扮演著一個好妻子好媽媽的角色,林常卻常常會把她當做一個晚輩來教導或是照顧。他們從沒爭吵過,在外人看來甚是恩愛,但是時間久了,雅韻心裡會產生莫名的悲傷和寂寞。最開始她是不在乎林常對她的態度的,可是她卻越來越討厭起常對她那種忽近忽遠的態度了。她內心開始渴望起什麼東西來。但是她依然偽裝得很好。他回來晚了,不說自己去了哪裡,她也從不過問。
在家裡她很少能看到安顏的東西,因為都被他鎖到一個特殊的房間裡了。她只看到過她的照片,那是張已經泛黃的照片,夾在一本講建築美學的書本里,她為了和林常有共同話題就去他的書房裡找建築方面的書籍看,因為每次和他聊天,她發現一聊到建築他就有說不完的話,而那些話她大都聽不太懂。照片雖然很舊了,但是雅韻依然能感受到照片上的人的獨特氣質,她的確和自己有著差不多的面容,但是她的氣質卻是讓自己都感到驚歎——就像古典小說中那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女子。照片上的安顏也不過20歲,梳著兩條黑黑的辮子,穿著黑色的紗裙,黑色紗質短袖,胸前有裝飾性的絲帶隨意繫著。她正坐在畫架前畫畫,但是臉卻正對著照相的人,她的臉讓自己很熟悉,可是她的眼睛卻讓自己感到心顫,就像第一次看到遠一的眼睛時產生的那種心顫——就像兩汪清澈的湖水,裡面瀰漫著淡淡的憂傷。眼神淡漠又高傲。優雅的脖頸有著牛奶般的色澤。白皙修長的手流動著濃濃的藝術氣息,她的雙手是如此漂亮,雅韻甚至覺得在很短的時間內她已經深深愛上了這雙手,她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的手看,長久都不忍心離開。左手拿著畫筆,輕擱在畫紙上,手腕上戴著絞絲銀鐲子。右手扶著畫架,畫紙有上大片大片的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