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矢飛射。黑鷹軍落馬走避,手持軍刀還未開殺,就被巷道內、街石下的陷阱絆住了腳,用自己的鮮血祭奠了鋒刃。
蕭拓遽爾反應過來,竟在今晚遭遇到了秋葉最為迴避的巷閭戰——秋葉籌備婚禮由來已久,打出公主惠駕海鎮的幌子,暗地裡卻是準備了同樣時長的戰局陷阱。
眼前掠過萬千光影廝殺,耳旁傳來慘烈呼喝,盡是己軍不利情勢,蕭拓振臂示意前鋒軍打旗語,指揮後面跟進的軍隊及時應變。
他手持逆天艱難衝突之時,頭腦越發清晰,一定要找到秋葉與之一較高低,寧可拼死戰敗,也不願處處受轄制地苟活。他不知劈落了多少阻兵,也不知搠倒幾具屍身,就在滿臉濺了血跡,怒火熊熊燃燒時,前方街口一道紫衣身影闖進眼簾中。
秋葉身穿絳紫禮服,手持蝕陽等候在了白石坊門下。他的身後,便是直入西鎮公主樓的通道,此時圍堵了巨石重車,民眾們在一道之隔的長街上,奔走嬉樂,全然不受影響。
焰火華筵演練了兩場,再大的動靜傳來,西鎮的子民們也是習以為常。有雪影營騎兵、哨羽箭衛、刀斧手重重埋伏的內街、外巷,仿若堅不可摧的屏障,將他們隔離在安全喜樂之地。
焰火昇天,照亮了秋葉冰冷的眼睛。
直到此次,再見蕭拓時,他已不招呼一句話,揚劍劈過來,斬向蕭拓面目。
蕭拓縱馬疾撲,銀甲地坤衣在夜色中拉出一道絢亮的光影。馬蹄被劍氣斬斷後,他便躍下馬來,提氣與秋葉酣戰。
這一戰,直鬥得鮮血淋漓,銀月掩空,愁雲慘淡。
蕭拓只攻不守,招招拼盡全力,手中所持的逆天如暴雨梨花,冰冷沾上了秋葉的禮服。禮服被殺氣激張,滑落數道光影,嗤嗤幾聲,破損了胸襟、衣襬。它隨風激盪開來,迎上了蕭拓灑落的血汗,一片絳紫色頓時斑駁成褚紅。
秋葉低頭看看髒汙的衣袍,眼底生嫌,一手掀落了外袍,露出雪白的中衣來。
中衣內縫製了軟韌的避水衣,由此來對抗冷氣流轉槍尖的逆天。
兩道雪亮身影再次膠戰在一起。
西鎮焰火喧鬧,東鎮震天嘶喊,依舊迴盪在夜空中。
元宵佳節的銀月終被血色長空遮掩了潔白。
此戰後,黑鷹軍盡歿,蕭拓重殘,遼軍傷亡五萬。
蕭拓並不記得,他是如何回到蒼城的。
海口鎮裡,在他裹著滿身血汙倒向冰冷的街口時,透過緋紅的眼,他依稀看見遠處彩繡輝煌的公主樓上,攢放了一束銀色火花。隨後婢女們齊齊高呼,“禮畢歸之,宜室宜家”,擁簇著盛裝出席的新娘子走進垂簾後。
爾後,秋葉提劍走了過來,蕭拓感覺到了一陣痛意,便陷落進無窮無盡的黑暗裡。在冥死之前,他似乎喚了一聲“初一!”回傳給他的,只是死一般的寂靜,還有秋葉嘲諷的聲音:“螻蟻思天,自不量力。”
蕭拓昏死了五日,才被搶回一條命。
遠在蒼城的蕭政聽到蕭拓將兵力囤集在琉璃鎮時,就預感到事情不妙。還未等到他的指令傳到,蕭拓已然發動了偷襲,就趕在秋葉對外宣稱的公主成婚之夜。
傳令的一支騎兵,立時化身為死士隊,夥同蕭拓的親兵,以慘烈的代價,從秋葉劍下拖出了奄奄一息的蕭拓。
他們並不知道,蕭拓所喚的那聲“初一”,讓秋葉臨時改變了主意,沒將蝕陽徑直插落進蕭拓的咽喉,而是先割斷了蕭拓的手筋,迫使蕭拓慢慢地感受痛苦。
蕭拓因而殘留一條命。
可是結局對他來說,生不如死。
蕭拓醒來後,死氣沉沉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形同廢人。
蕭政提來冷雙成,責令她為蕭拓診治。
冷雙成剛剛將手指按上蕭拓的手腕,蕭拓像是觸到火雷一般,揮落她的手,並大喊一聲:“滾!”
冷雙成坐在床側的錦墩上,安靜看了他半晌,才開口說道:“小侯爺想必是遭遇了慘烈之事,才變得這般消沉,能否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助你導開鬱結?”
蕭拓屈膝一蹬,借力靠向了拔步床裡側,拉開與她的距離。
床閣裡並未燃燈,灑落一片黑暗。
他坐在暗處,將全身上下都藏在陰翳裡,卻驅散不了心底的冷痛。
冷雙成拾起軟毯遞了過去,沒說一句話。在眼下的光景下,她已隱隱猜出,蕭拓所遭逢的慘烈、痛苦,一定跟秋葉有關。
她行事向來低斂,不喜聲張,但凡讓她發現了秋葉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