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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黑臉人因為父親的嗜賭而一度輟學,是哥哥把掙來的辛苦錢投到他身上,使他讀完了初中。他便問妻子,哥哥是否真的對她動手動腳了?妻子就一臉正氣地說:“我哪能讓這雜種佔成我的便宜?他倒是連我一根毫毛都沒碰著。不過一到晚間他就來推我的門,我天天晚上都能聽到那動靜。白天他還裝成個正經人,有時回來幫我乾點活,迷惑我。這個雜種操的!晚上他推門的事就能這麼算了?他就誣陷我偷了施工隊的鋼筋,說我偷了九根,雜種操的!”

逆行精靈(22)

黑臉人便去哥哥所在的施工隊,問是否丟過鋼筋。人家說只要一開始施工,無論鋼筋、紅磚還是水泥都會或多或少地丟一點,不過那只是九牛一毛,不值得大驚小怪,所以也未報過案。黑臉人詢問女兒,生性靦腆的女兒只說有一天晚上大爺回來說施工隊丟了幾根鋼筋,把他們每個人都問了一遍,說查出誰聯絡親戚朋友來偷,就讓他滾回家去。

“大爺沒說媽媽偷過鋼筋。”女兒說。

黑臉人不得不把妻子送到精神病院。醫生分析了她的症狀後說她屬於抑鬱型精神病,他們易於狂想,往往把自己置於受害者的位置而自我摧殘。她的康復需要一段漫長的時間。黑臉人離開精神病院時,妻子依然面色青黃地跟他咒罵哥哥,顛來倒去只有那幾句話,令他苦不堪言。他回到冷清的家後整整喝了一天悶酒,妻子不是個多事的人,他想也許哥哥真的打過妻子的主意,夜晚推過她的門,因為他第一次把妻子介紹給哥哥時,哥哥就拍著他的肩膀說:

“你什麼都比哥哥強,娶個媳婦也比哥哥的俊。”

不管怎麼說,哪怕真的是妻子暗自妄想哥哥每夜來敲門,她所聽到的聲音不過是幻覺而已,妻子的致病還是由於哥哥的到來。黑臉人便猛然萌生了謀殺哥哥的念頭。他買了一把上好的鋼刀,足足磨了一天一夜,使它鋒利無比。然後又買上一堆熟食,帶著幾瓶酒上路了。一路上他不斷回想以前他的家裡如何溫馨,而現在卻四面楚歌。哥哥無異於一隻吃人的老虎,生生地把他們的好日子給斷肢解體了。他不能饒了他,不能讓妻子白白瘋了。他的勇氣跟雨水一樣漸漸旺盛起來。他設想著一到塔多,他直奔哥哥家,最好只有他一個人在家,他就得以從容下手。至於從哪一個位置下手最穩妥呢?脖頸、心臟還是肚腹?後來他決定由心臟部位入刀,這樣致命的成功率更高些。然而車卻意外被阻在塔紛,這使得哥哥可以多活一天。而他在喝酒看著睡醒後的孕婦的時候,孕婦那種無法言談的美像人間的最後一縷溫存的晚霞一樣誘惑著他,使他殺人的勇氣像退潮的海水一樣波瀾不起了。那一瞬間他想起了妻子,他殺了哥哥後自己也會償命,誰還會管那個女人?還有他的孩子該怎麼辦?嫂嫂失去哥哥後是否也會像妻子一樣精神失常?瞬間的覺醒使他格外後怕,所以他只能不停地用酒來打消恐懼。如今琴聲使他再一次聆聽到人間的至愛之音,他想好日子也許並未走到盡頭。哥哥也許真的沒有錯誤。黑臉人是個從不流淚的人,可他在塔紛這個琴聲流淌的夜晚悄悄落淚了。

琴聲終於戛然而止。沒有任何人說話。人們默默地望著那架琴。炊事員忽然想灶上還燒著薑湯,她風急風火地趕到伙房,一股濃烈的姜味撲鼻而來,一鍋薑湯已被熬幹。鵝頸女人因為琴聲的撫弄而有些傷感,她想出去透透新鮮空氣。一出門她就發現一條黑狗站在門邊,黑狗歪了一下脖子,現出耐人尋味的神態。鵝頸女人返身回屋對大家說:

“有條黑狗站在門邊。”

“我就知道它會來的。”豁唇的眼裡流出了淚水,“它是來聽琴的。”

老女人走到炕沿摸了摸豁唇的額頭,不知是藥的作用還是琴聲的滋潤,那灼熱如驕陽的感覺已經消去了。這使她長吁一口氣。豁唇看著母親,他哽咽地懇求,“媽,我上學時讓我去塔香吧,那裡有這個琴,琴聲可真好聽啊。”

老女人說:“媽給你攢錢,也買個琴回來,你就不用去塔香了。”

人們仍然沉浸在琴聲中久久不肯離去。後來王段長提議每個人唱一支歌,不會唱的罰酒,老啞巴自然除外了。王段長帶頭清唱了一段京戲,是《空城計》的片斷,小木匠大約受城市文化的薰染,柔情蜜意地唱了一首《其實你不懂我的心》。輪到赤著上身的黑臉人,他自覺地認罰了三盅酒。抱琴者音質純正地唱了一首《三套車》,賣山貨的既不想唱歌也不想喝酒,於是就學了幾聲狗叫,司機哼了一首臺灣校園歌曲,老女人因為高興而將鄉下吆牛的聲音當歌獻出。售票員垂頭唱了一曲《愛上一個不回家的人》,短髮大嫂